見這個小夥子已從陰暗的幻夢中擺脫了出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噢,Padre,快來看看這隻滑稽的小狗!它能踮起後腿跳舞呢。”
他忘情地望著小狗,並且逗它表演,就像他沉湎於落日的餘輝之中一樣。這家女主人的臉紅撲撲的,身上繫著圍巾,粗壯的胳膊叉在腰間。她站在一旁,笑盈盈地望著他扯著小狗玩耍。“如果他老是這樣,別人會說他無憂無慮。”她用方言對她女兒說道,“這小夥子長得真帥!”
亞瑟臉紅了起來,就像是一個上學的女孩子。那個女人這才明白他聽懂了她的話,看著他發窘的樣子她趕緊走開。吃晚飯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說,只是談論短途旅行、登山和採集植物標本的計劃。他那些夢囈般的幻想顯然沒有妨礙他的情緒和胃口。
當蒙泰尼裡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亞瑟已經不見了。天亮之前,他就去了山上的牧場,“幫著嘉斯帕趕羊”。
沒過多久早飯就擺到了桌上,可在這時他一溜小跑奔進屋裡。頭上沒戴帽子,肩上扛著一個三歲大的農村女孩,手中拿著一大把野花。
蒙泰尼裡抬起頭來,笑容滿面。亞瑟在比薩和裡窩那時不苟言笑,現在這副模樣與那時判若兩人,真有意思。
“你這個瘋瘋癲癲的傢伙,你野到哪兒去了?滿山遍野地亂跑,連早飯都不吃了?”
“噢,Padre,太有意思了!日出的時候,群山真是蔚為壯觀。露水可重了!您瞅瞅!”
他抬起一隻靴子,上面溼漉漉的,沾滿了泥巴。
“我們帶了一些麵包和乳酪,又在牧場弄了一些牛奶。噢,那才叫棒呢!可我這會兒又餓了,我還想給這個小傢伙一點東西吃。安妮塔,吃點蜂蜜好嗎?”
他坐了下來,並把那個孩子放在膝上,然後幫她把鮮花擺好。
“不,不!”蒙泰尼裡插嘴說道,“我可不能看你著涼。快去換下溼衣服。過來,安妮塔。你是在哪兒把她給弄來的?”
“是在村頭。她的父親我們昨天見到過的——就是村子的鞋匠。您瞧她的眼睛多美!她的兜裡裝著一個烏龜,她管它叫‘卡羅琳’。”
當亞瑟換完衣服回來吃飯時,他看見孩子就坐在Padre的膝上,正在津津樂道地對他說起她的那隻烏龜。胖胖的小手託著四腳朝天的烏龜,為了好讓“先生”欣賞蹬個沒完沒了的小腳。
“瞧啊,先生!”她用半懂不懂的方言嚴肅地說道,“瞧瞧卡羅琳的靴子!”
蒙泰尼裡坐在那兒逗著孩子玩,撫摸著她的頭髮,讚美著她的寶貝烏龜,並給她講著美妙的故事。那家的女主人進來準備收拾桌子,望著安妮塔亂翻這位一臉嚴肅、教士裝束的紳士口袋,她吃了一驚。
“上帝教導小孩子家辨別好人。”她說道,“安妮塔總是怕和生人打交道。您瞧,她見著教士一點也不扭扭捏捏的。真是怪極了!跪下來,安妮塔,快請這位好先生在走前為你祈福,這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我不知道您能這麼逗著孩子玩,Padre。”一個小時以後,在他們走過陽光明媚的牧場時亞瑟說道。“那個孩子老是看著您。您知道,我想——”
“你想什麼?”
“我只是想說——在我看來,教會禁止神職人員結婚幾乎是一件憾事。我不大明白這是為什麼。您知道,教育孩子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從一開始就受到良好的薰陶格外重要,所以我認為一個人的職業越高尚,他的生活越純潔,他就越適合擔起父親的職責。我確信,Padre,如果您不是起過誓,終生不娶——如果您結了婚,那麼您的孩子就會很——”
“噓!”
這一聲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隨後的寂靜顯得格外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