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默默地搖了搖頭。
“你是一位朝聖者嗎?”
“我是一位苦命的罪人。”
蒙泰尼裡的問題竟與暗號相符,這無疑成了一根救命草。
牛虻在絕望之中機械地作了回答。他開始顫抖起來,那隻手輕輕地按著,彷彿灼痛了他的肩膀。
紅衣主教俯下身來,靠得更近。
“也許你願意單獨跟我談談?如果我能幫你——”
牛虻第一次平靜地直視蒙泰尼裡的眼睛,他已經恢復了自制。
“沒有用的,”他說,“這事沒有什麼希望。”
一名警官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主教閣下,恕我打擾一下。我看這個老頭神志不清。他絕對沒有什麼惡意,他的證件齊全,所以我們沒有管他。他犯了大罪,服過苦役,現在是在悔過。”
“大罪。”牛虻重複說道,緩緩地搖了搖頭。
“謝謝你,隊長。請往旁邊站點。我的朋友,如果一個人真誠懺悔,那麼就沒有什麼是沒有希望的。今晚你能來找我一下嗎?”
“主教閣下願意接待一個殺死親生兒子的人嗎?”
這個問題幾乎帶有挑戰的語氣,蒙泰尼裡聽了直往後縮,身體發抖,像是遇到了冷風。
“不管你做過什麼,上帝都禁止我譴責你!”他莊重地說道。“在他的眼裡,我們全都是有罪的,我們的正直就像骯髒的破布一樣。如果你來找我的話,我會接待你的,就像我祈禱上帝有一天也許會接待我一樣。”
牛虻伸出雙手,突然作出了一個熱情洋溢的手勢。
“聽著!”他說,“基督徒們,你們全都聽著!如果一個人殺死了他的唯一兒子——熱愛並且信任他的兒子,他的親生骨肉;如果他用欺騙和謊言誘使他的兒子走進死亡陷阱——那麼這人在人間或者天堂還有希望嗎?我在上帝和凡人之前都已懺悔了我的罪過,我已承受了凡人加於我的懲罰,他們已經對我網開一面。但是什麼時候上帝才會說出‘夠了’呢?什麼樣的祝福才能從我的心靈之中解除他的詛咒呢?什麼樣的寬恕才會挽回我所做的那事呢?”
在隨後的死寂中,人們望著蒙泰尼裡。他們看見他胸前的十字架起伏不停。
他最後抬起眼睛,舉起一隻並不平穩的手為他祝福。
“上帝是慈悲的,”他說,“在他的神座前放下你的重負,因為聖書上寫道:‘你們不該蔑視一顆破碎的、痛悔的心。’”
他轉身穿過集市,不時停下來和人交談,並且抱一抱他們的孩子。
根據寫在神像包裝紙上的指令,牛虻在晚上到了約好的見面地點。這是當地一位醫生的家,他是“團體”的一名積極成員。大多數的革命黨人都已到了,牛虻的到來使他們歡欣鼓舞。這給了他以新的證明,證明他作為一名領袖深孚眾望,如果他需要這種證明的話。
“能夠再次見到你,我們感到非常高興,”醫生說道,“但是我們見到你後會感到更加害怕。這事極其冒險,讓人感到害怕。我是反對這個計劃的。你真的相信今天上午那些警察耗子沒有注意上你嗎?”
“噢,他們夠注、注意上我了,但是他們沒、沒有認出我來。多米尼季諾把這事安排得很好。但是他在什麼地方?我沒有看見他。”
“他還沒有到。這麼說你一切順利?紅衣主教為你賜予他的祝福嗎?”
“他的祝福?噢,那沒什麼,”多米尼季諾走進門來說道,“裡瓦雷茲,你就像聖誕節的蛋糕讓人稱奇不已。你有多少本領可以施展出來讓我們歎服呢?”
“現在又怎麼啦?”牛虻懶洋洋地問道。他正靠在沙發上,抽著一根雪茄。他仍然穿著朝聖者的衣服,但是白鬍子和假髮放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