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雙方各自顧忌,倒也相安無事,順利地進了北京城。三十幾年前,他曾應金世宗的邀請來過此地,如今故地重遊,卻見城市經歷了兵燹洗禮後早已不復昔日之繁華大都會的風光。雖然那場大火是當時已經完全絕望的金國守將完顏福興下令點燃的,但心中的蒼涼之感並無稍減。
在國王木華黎的宮帳內,他會見了另一位使者札法兒後,便有木華黎的部下請他前去為國王治病。在以成吉思汗為首的蒙古人看來,這位修道之人與他們的高階薩滿幾乎沒有區別,如果有差別,也只能是他的法力更為高強而已。其實,丘處機最為擅長的是醫藥之學和養生之道,如果他們請來的是一位正一派張天師的門下,才可能看到那些驅鬼捉妖的宗教儀式。
丘處機先凝神觀察了一下木華黎的面色,隨即又用三根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脈門,細察脈相。半晌,方才放開,然後長嘆一聲,一言不發便走開出了宮帳。旁觀的蒙古諸將直看得莫名其妙,史天澤卻恨恨得小聲罵道:
&ldo;這個驕傲的臭道士,定會得罪大汗,被斬為肉醬的!&rdo;
眾人之中,惟有劉仲祿略有所悟,連忙向眾人囑咐了一句&ldo;稍安勿躁&rdo;,便尾隨著追了出來。
&ldo;仙師,莫非情況不妙?&rdo;
丘處機停住腳步,長嘆一聲說道:&ldo;大為不妙。太師原本只是水土不服,若能收斂心性,安居調養,或可痊癒。可惜他持強操勞,不恤精力,如今已是油盡燈枯,藥石罔效了。&rdo;
&ldo;難道真的無力迴天了嗎?&rdo;
劉仲祿追問道。心中猶自保持著一絲希冀。
&ldo;世間豈有不死之人?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耗盡,便是神仙也救他不得了。現在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稍稍遲滯死期而已。&rdo;
&ldo;仙師請指教!&rdo;
&ldo;他若能從此清淨無為,摒棄百事,安心靜養,再輔之以補養之藥,當可延壽一載以上,不過也超不過兩年。&rdo;
&ldo;好!我這就去告訴他。&rdo;
劉仲祿疾步奔回,將丘處機的話對木華黎轉述了一番。不過,他隱去了將死之說,以免木華黎心灰意冷,就此斷送了生機。
木華黎聽了,臉上現出一絲失望之色。劉仲祿只道他是為自己的病情擔憂,便出言勸解道:&ldo;丘道長說王爺並非全無希望,所以請千萬不要灰心。&rdo;
&ldo;好啦,我的朋友,你就不必再用謊言安慰我了,你的演技還真是很差呢。如果真的還有希望,丘道長就不會一言不發,轉頭便走了。你老實告訴我,長生天究竟還留給我多少時間?&rdo;
劉仲祿知道木華黎是蒙古軍中第一流的名將,智勇雙全,聰穎過人,自己終究是瞞不過他,於是便說出了實話。
&ldo;要我從此再不要上戰場嗎?&rdo;木華黎微微一笑,&ldo;如果是那樣,還不如讓我現在就死去吧。想我自少年時代追隨大汗,東徵西討,至今將近四十年,還有什麼遺憾呢?所恨者,不能在有生之年親手攻取汴梁,活捉阿勒壇汗現於大汗帳前,真是有負他當年的囑託。若再不趁殘存的歲月來多做些事情,就更加對不起大汗待我的深恩厚意了!&rdo;
&ldo;可是……&rdo;劉仲祿心中一酸,眼淚險些落下。
&ldo;我的朋友,不要為我難過!我們蒙古人生於馬背,自當死於馬背,又豈能在床榻上腐爛下去?真正的勇士如果離開了戰場,那就和死亡沒有任何區別可言了!&rdo;
說到這裡,木華黎那原本虛弱異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