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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兒來;順便說,他勸我撇到他的別墅去住。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堅持這一點的,我深信,他會直截了當地貿然向我說,我在別墅會“在人們和樹木中比較輕鬆地死去”,這是他的說法。但是今天他沒有說到死,而說了“將會比較輕鬆地生活”,但是,處於我這種狀況,對於我來說幾乎是一樣的。我問他他這麼不停地提到“樹木”暗指著什麼,為什麼他要把這些“樹木”強加給我?我驚訝地從他那兒獲悉,那天晚上我自己彷彿曾這樣表示過,說來到帕夫洛夫斯克是要最後一次看看樹木。當時我向他指出,在樹木底下也罷,望著窗外我的磚牆也罷,反正一樣死去,為了兩個星期不必這麼客氣,他立即就同意了;但是,他認為,綠蔭和純淨的空氣一定會在我身上引起某種生理上的變化,我的容易激動,我的容易做夢也都會改變,也許,會有所緩和。我又笑著向他指出,他說話像個唯物主義者。他微笑著回答我,他一直是個唯物主義者。因為他從來也不撒謊,所以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的微笑很動人;我現在看他看得比較仔細。我不知道,我現在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現在我沒時問顧得上考慮這一點。應該指出,五個月來我對他的憎恨在最近這一個月裡完全平息了。誰知道,也許,我到帕夫洛夫斯克來,主要是為了見到他。但是……為什麼當時我要離開我的房間呢?註定要死的人是不應該離開自己的角落的;假若我現在不做出最後的決定,我就會做相反的決定,一直等到最後時刻降臨,那麼,當然,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我的房間,也就不會接受搬到帕夫洛夫斯克他這兒來“死”的建議了。

我一定得在明天以前趕緊寫完這篇“解釋”。看來,我沒有時間重看一遍和進行修改;明天為公爵和兩三個見證人(我打算在他那兒找)念時再重看,因為這裡沒有一句謊言,純粹全是真話,最後的、鄭重的真話,所以我事先就感到很好奇,當我重讀這篇“解釋”時,在彼時彼刻它會對我自己產生付麼樣的印象?其實,我寫上“最後的、鄭重的真話”是多餘的:為了兩個星期本來就不值得撒謊,因為活兩個星期是不值得的;這是我純粹寫真話的最好的證明。(注意,別忘了這樣的想法:此刻,也就是說這時候我是不是瘋了?有人很肯定地對我說,後期肺癆病人有時候會短暫性情神失常。明天念這篇“解釋”時根據聽眾的印象來檢驗這一點。這個問題一定要完全確鑿地解決:否則什麼都無從著手做。

我覺得,我剛才寫的是些愚不可及的蠢話,但是我說過了,我沒有時問重新修改;除此之外,我對自己立下誓言,故意不修改這份手稿上的任一錯字,甚至假如我自己發現每過五行就自相矛盾,也不以修改。我正是想在明天念它的時候來確定一下,我的邏輯思路是否正確;我是否能發現自己的錯誤,回而也就能檢驗這六個月裡我在這個房間裡反覆思考的一切是否正確,還是純粹是一片夢囈。

假如兩個月前我就得像現在這樣完全離開我的房間,告別梅那羅夫大樓的磚牆,那麼我深信,我是會很憂傷的。現在我卻沒有感到什麼,而到明天我就要離開房間,離開這堵牆了,而且永遠離開!看來,為了兩個星期已經不值得憐惜或者不值得沉緬於某種感受,這種信念已經戰勝了我的天性,而且現在已經能主宰我的所有情感,但是真是這樣嗎?我的天性現在真的全被征服了嗎?如果現在來拷打我,我一定會喊叫起來而不會說,因為只有兩個星期好活,已經不值得喊叫和感覺疼痛了。

但是,我只能活兩個星期,不會活更長時間,這是真的嗎?當時在帕夫洛夫斯克我說了謊:b先生什麼都沒對我說,也從來沒有見過我,但是一星期前有人把一位大學生基斯洛羅多夫帶到我這兒來;按信念來說他是個唯物主義者,無神論者和虛無主義者,這正是為什麼我要叫他來的緣故;我需要有個人最終對我說出赤裸裸的真話,不要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