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話,也不用說客氣話。他就這樣做了,不僅同意並且不講客套,甚至顯然還很樂意(依我看,這就已是多餘的了)。他直截了當開口就說,我還能活一個月左右;如果有好的條件,也許還能多活些日子,但是,也可能早死得多。照他的意見,我可能會突然死去,甚至,比方說,就在明天常有這樣的事,就在前天科洛姆納的一位患肺癆、情況和我相似的年輕女士打算去市場買些食品,但突然感到不舒服,躺到沙發上,嘆了一口氣就死了。基斯洛羅多夫告訴我這一切時甚至帶著一絲炫耀自己的無動於衷和漫不經心的樣子,彷彿這樣是我的榮譽,也就是以此表示,他把我也看做是與他一樣的否定一切的高等生物,對他來說,死當然是不值一提的事。說到底終究是明擺著的事實:還能活一個月,絕不會更多!我完全相信,他沒有弄錯。
使我非常驚訝的是,為什麼剛才公爵會猜到我常做惡夢、他確實說過,在帕夫洛夫斯克“我的激動和夢境”都會改變。為什麼說到夢境呢?他要不是醫生,要不就真的是個具有非凡智力的人,能料事如神。(但是他到底是個“白痴”,這一點是沒有絲毫懷疑的。)好像故意似的,就在他來到之前我做了一個好夢(不時,那也是我現在所做的幾百個夢中的一個)。我睡著了(我想,是在他來前一小時),夢見我在一個房間裡(但不是我的房間)。房間比我原來的要大,要高,很明亮,傢俱也比較好,有大衣櫃,五斗櫃,沙發,我的床又寬又大,鋪著綠色緞面的緞被。但是在這個房間裡我發現有一隻可怕的動物,不知是什久怪物。它有點兒像蠍子,但不是蠍子,而更醜惡,好像正是因為大自然裡沒有這樣的動物而可怕得多,它故意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就這一點似乎包含著某種秘密。我對它看得清楚:它是褐色帶硬亮的爬蟲,長約四寸,頭部有兩指粗,向尾部漸漸變細,因此尾巴未端不超過十分之一寸粗。在離頭部一寸的地方,從軀幹上成四十五度角長出兩隻爪子,一面一隻,兩寸長左右,因而從上面看的話,整隻動物就是呈三叉栽狀。我沒有細看他的頭,但看見有兩根觸鬚,不太長,狀如兩根硬針,也是褐色的。在尾巴尖上和每一隻爪於尖上都有這樣的兩根觸鬚,這樣,總共是八根觸鬚。這動物在房間裡跑起來很快,就靠爪子和尾巴作支撐,跑的時候,身體和爪子像蛇一樣扭動,儘管有硬殼,跑得卻異常快,這樣子看起來非常噁心。我害怕得不得了,怕它螫我;有八對我說,這東西有毒,但最使我感到不安的是,誰把它放到我的房間裡來的,想對我幹什麼,這裡有什麼秘密?它躲到五斗櫃下面,大衣櫥下面,爬到角落裡。我連腿一起坐到椅子上面,把腿盤在身體下面。它很快地斜穿過整個房間,在我的椅子附近消失了。我恐懼地四處察看,但因為是盤腿而坐,因此指望它不會爬到椅子上來。突然我聽見在我背後,兒子就在我腦袋旁邊,有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我轉過身去看見,這傢伙正順著牆壁在爬,並已經爬到齊我頭高的位置,那不停旋轉和扭動的尾巴甚至觸及我的頭髮。我跳了起來,這動物也就不見了。我怕躺到床上去,求它別鑽到我枕頭底下。我母親和她的一位熟人來到了我房間。他們開始捉這壞東西,但他們比我鎮靜,甚至不害怕。但他們什麼也不懂。突然這壞傢伙又爬出來了;它這次爬得很安穩,彷彿有什麼特別的意圖似的,緩慢地扭動著,這更加令人厭惡,它又斜穿過房間,朝門口爬去。這時我母親開啟了門,喚了一聲諾爾馬,這是我家的一條狗,是一條黑色長毛紐芬蘭犬,五年前已經死了。它奔到房間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壞東西上方。那傢伙也停住了,但仍然扭動著,爪子和尾巴端不停地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動物是不會感到神秘和恐懼的;但是此刻我覺得,諾爾馬的恐懼中不知怎麼的彷彿有某種十分不同尋常的,也彷彿有幾乎是神秘的東西,它看來也像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