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之上,沈晏負手立在船頭,凜冽的寒風夾著一些雪粒子,吹拂過他毛領上柔軟的長絨毛。
原本計劃,他留水宛處理政事,趙鯉護送泰西使團出發。
到元日之前,他們定能在盛京相見。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
江州那一出,即便沈晏緊趕慢趕,將手下人,甚至玄虛子老道和林著都使喚成牛馬,也錯過與趙鯉約定的時間。
他食言了,趕不回盛京,不能與阿鯉一塊過元日。
想到此,沈晏就心情不佳。
除了在趙鯉面前,沈大人慣不會委屈自己。
心情不爽就擺在臉上,日日像誰欠了他八百萬兩銀。
他這摸樣,阿詹實在看不過眼。
手裡捧著禦寒的手爐,想上前卻不敢。
行駛運河之上的船,一串紅茸茸燈籠照亮。
映在沈晏側臉,讓他面如冠玉。
只是神情陰鷙,瞧著陰險。
與沈晏同行的林著林閣老,穿著厚實襖子探頭。
忽有些感慨:“從前怎麼沒發現,沈家這小子還是個情種。”
林著嘴毒,本想說沈晏一臉怨婦像,但念及之前被使喚的經歷。
到底沒敢說話。
這死小子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
阿鯉在跟前,他還裝模作樣像個人,有點人性。
阿鯉不在便原形畢露,誰都能被他不當人的使喚。
真正共事過一段時間,林著對沈晏印象早已轉變。
大抵……是從陰險毒辣佞臣,轉變為實幹派牲口。
同樣站在一旁的玄虛子,錘著老腰。
他一把年紀,從前都是求仙問道。
第一遭知道,原來俗物也能如此累人。
沈晏不捨趙鯉操勞,便逮著玄虛子。
老道這短短時間裡,整合了江南道的各大宗教,也累得頭皮發麻。
聽了林著那情種的評價,再看沈晏燈下,尤顯陰鷙的臉。
玄虛子尬笑兩聲。
可不是情種嗎?
這位指揮使大人,身上唯一的熱乎氣都留給了阿鯉。
玄虛子長嘆一聲:“還有十來日才能回京。”
“希望路上順利。”
兩個老頭現在感情挺好,對視一眼後,同時嘆道:“但願別出事。”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悶響。
腳下的船竟晃動了兩下。
負手立在船頭,一肚子火沒處撒的沈晏,一把攥住面前欄杆。
他眉頭緊鎖,探頭望去。
幾丈之下,黑黢黢的水嘩啦作響,什麼也看不見。
“怎麼回事?”他蹙眉問道。
立時有船上小吏,領船工檢視。
長長的竹竿挑著燈籠,從船舷放下。
終照清楚了水面的情況。
卻見水面,浮著大塊大塊的碎木。
瞧著像是解體的船隻。
一個船工眼尖,指著塊木板道:“有人。”
那碎木板上,趴著一個人。
小吏命人取來撈魚的套索,廢了些力,從那人腋下穿過,將人套上了甲板。
還要請沈晏、林著等人迴避,免被死人驚擾時。
那撈上來的人,突然咳嗽兩聲。
涼水帶著河沙,猛嗆出口鼻。
紅茸茸的燈籠照著眼睛,這個頭髮披散的人緩緩抬頭。
卻是一個圓臉的男人。
恢復神志,見周圍都是人,這男人立時呼喊道:“快,快救世子!”
世子?
這詞喊出,滿甲板的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