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人到了死處,誰肯認死,只得與他放賴。公道:“郎君且息怒,我和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把公揪上前,螟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僧。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沙僧已捆在那裡,見妖精兇惡之甚,把公摜倒在地,持刀要殺。
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說出,他就把公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遂喝道:“那妖怪不要無禮他有什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的形影,問我師父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說起。他故是他兒女,賜了我等御酒,教我們來拿你,要他公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枉害平人,大虧天理”那妖見沙僧說得雄壯,遂丟了刀,雙手抱起公道:“是我一時粗鹵,多有衝撞,莫怪莫怪。”遂與他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柔,怡顏悅色,撮哄著他進去了,又請上坐陪禮。那公是婦人家水性,見他錯敬,遂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婦的恩愛,可把那沙僧的繩子略放鬆些兒。”老妖聞言,即命小的們把沙僧解了繩子,鎖在那裡。沙僧見解縛鎖住,立起來,心中暗喜道:“人云,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教把我鬆放鬆放?”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與公陪禮壓驚。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換了一件鮮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寶刀,佩在腰裡,轉過手,摸著公道:“渾家,你且在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國裡,我也趕早兒去認認親也。”公道:“你認甚親?”老妖道:“認你父王。我是他駙馬,他是我丈人,怎麼不去認認?”公道:“你去不得。’老妖道:“怎麼去不得?”公道:“我父王不是馬掙力戰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遺留的社稷。自幼兒是太子登基,城門也不曾遠出,沒有見你這等兇漢。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這等醜陋,若見了他,恐怕嚇了他,反為不美,卻不如不去認的還好。”老妖道:“既如此說,我變個俊的兒去便罷。”公道:“你試變來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間,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
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安擲果輕。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烏靴花摺,腰間鸞帶光明。丰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
公見了,十分歡喜。那妖笑道:“渾家,可是變得好麼?”公道:“變得好變得好你這一進朝啊,我父王是親不滅,一定著文武多官留你飲宴。倘吃酒中間,千千仔細,萬萬個小心,卻莫要現出原嘴臉來,露出馬腳,走了風訊,就不斯文了。”老妖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
你看他縱雲頭,早到了寶象國。按落雲光,行至朝門之外,對閣門大使道:“三駙馬特來見駕,乞為轉奏轉奏。”那黃門奏事官來至白玉階前,奏道:“萬歲,有三駙馬來見駕,現在朝門外聽宣。”那國王正與唐僧敘話,忽聽得三駙馬,便問多官道:“寡人只有兩個駙馬,怎麼又有個三駙馬?”多官道:“三駙馬,必定是妖怪來了。”國王道:“可好宣他進來?”那長老心驚道:“陛下,妖精啊,不精者不靈。他能過去未來,他能騰雲駕霧,宣他也進來,不宣他也進來,倒不如宣他進來,還省些口面。”國王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