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搖頭道:“姨母,我不後悔的。秦念於此向天地起誓,這造下的孽,秦念願意一力承擔,為社稷平安,便是神鬼棄,天地誅,定無所悔。”
她這言語說的磊落漂亮,太后卻笑著搖搖頭,道:“痴兒啊,痴兒。起誓有什麼用?神鬼天地誰管得這世間小事!那些發著誓又違背的人,可有誰真遭了報應了?今後你也莫要指天畫地地發誓了,除了你心中記得,旁人當真不會記得。罷了吧,今日你該也沒別的事,來陪姨母站一會兒,我講一位故人的事兒,與你聽。”
秦念一怔,脫口問道:“姨母的故人?是先帝嗎……”
“並不是。”太后道:“那是個年輕的小娘子,姓金,行四,是我入宮後的夥伴。她是個伶俐的人兒,由宮女做了先帝的侍人。當初我與她很是好,她常常與我一同來這裡說笑。這宮中,人人都知道我是誰家的小娘子,有的討厭我,有的奉承我,她呢,她大概無知無覺,我就喜歡她無知無覺,有如自家姊妹……雖然,我的姊妹裡,決計不會有教我粘蟬的。”
“先帝也喜歡她天真。她母家不甚好,是而只讓她做了個充容,然而聖寵甚隆,也是很有風光的。只是好辰光不長,她懷了身孕,之後卻不知怎的莫名沒保住孩兒,旁人便都說,她失心瘋了。再後來,她在一個雷雨夜裡,攀上了這高臺,跳了下去……第二日我才知道,忙跑來看,地上的血啊,都被雨水洗乾淨了。我最好的夥伴,這就沒了。我一個人站在臺下,不帶婢子,站了好久,總覺得能聽到她在我旁邊說話。但我也知曉,她再不會和我說話了,不會和任何人說話了,她沒了。她的身子,也不知怎麼處置了……”
秦念聽得這話,只覺心中泛酸,不由道:“她也當真是……一個孩兒罷了,沒了,也可以養好身子再養一個啊。說來,前幾日王府裡小郎君沒了,那位貴妾也生生瘋了,自盡了。”
太后卻搖了搖頭,聲音沉起來:“她不是瘋了,只有我知道,她決不是瘋了。只是別人這樣汙衊她,要她見不到先帝罷了……那時我還小,天不怕地不怕,聽聞她失心瘋,竟想去看看。我沒有帶侍兒,獨個兒跑了去,卻見她安安靜靜坐著,見了我方殷勤拉了我手,告訴我她沒有瘋癲,還要我快回去,莫要被人發現。一個瘋子,能說出這樣的話麼?一個沒有瘋的人,怎麼會……半夜從高臺上跳下去呢?”
“她……是被人害了不成?”秦念道。
“大抵是這樣吧。後來我也同先帝說,提過好幾次,盼他聽出蹊蹺,追究一番,也好叫她瞑目。可是先帝……大概是裝出來的,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太后看了秦念一眼,認真道:“從那個時候起,我才知道,一個女人的性命這麼輕賤,你的好與壞,生與死,從來都只是自己的事。”
“姨母……”秦念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你是秦家的七娘,身份也尊貴。可是,你是個女子,便總比男人低了一頭。”太后道:“好生記住姨母的話,無論你走到哪一步,千萬莫要忘記,天下唯有你自己,能護住自己。那些傷你害你的,不必客氣。你與那人,沒多久的日子了,今後……”
秦念不知她要說什麼,一雙眼盯住了姨母,心中隱隱有些慌。
“今後你再嫁,姨母便不管了。那新郎君,若是待你好,你便更好待他。若是待你不好,你便好生待自己。人這一生,也就只有這麼短,過得難受了,是對不起自己。”
秦念聽得這一番話,卻頗有些哭笑不得,又覺得可笑,道:“姨母,需得先處理了那王府的事兒呢——至於再嫁,那還早。他沒了,兒可得耽誤三年呢。”
太后卻搖搖頭,道:“你這實心眼兒的,放心吧,總有法子,叫你離了那火坑,還不致做個寡婦。為那般不可心的人守三年,那才真真是痴愚。”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