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個春日,天氣格外的好。
日頭暖洋洋的,寒冷了許久的日子終於暫時結束了。京師的春日,甚少有這樣的天氣。
白嬸子記得清清楚楚,前一日剛好是太太孃家小舅子的兒子洗三,太太為了洗三這件大事,還特特的在孃家住了一晚。
不久前,老爺被擢升為御史臺御史大夫,統管御史臺,官居正三品,是實實在在的大官了。
時年老爺不過三十九歲,正是好時候。
而同一年,太太嫡親的弟弟娶了何家婦,收斂了玩樂的心思,一心讀書,又叫人欣慰不已。
數月之後,太太的弟媳婦有孕,肚子尖尖的,見的人都說是個男孩。
接連的喜事,讓太太歡喜不已。
那一年她們作為下人頻頻得賞,也十分歡喜。
也就是在那一年,王家的嫡女王心如進了宮,被聖上冊封為王貴妃。
王家的勢力如日中天,王貴妃又深得聖上恩寵,一時風頭無人能及。
老爺彈劾王貴妃奢侈無度的事情,白嬸子是後來才省得的。
原來那王貴妃喜好燻名貴的香料,凡是她所在之處,必然要薰香。房屋不光要薰香,衣衫要薰香,鞋子要薰香,便是洗手的清水,也必然要有香氣。
傳說王貴妃渾身散發著異香,正是聖上喜愛她的原因。
時下大周皆流行薰香,達官貴人無一不薰香。連他們胡家,也時不時的燻著香品呢。
王貴妃乃是貴妃,喜歡薰香,也是情有可原。
但壞就壞在,王貴妃一日所燻的香品價錢,足足高達百緡錢。
百緡錢,可不是小數目。便是皇帝,也不能燻這麼貴的香品。
尋常的達官貴人家中,一日燻的香品,也不過數緡錢。
身為御史臺御史之首,老爺自然當仁不讓,彈劾了王貴妃。當然了,因為王貴妃是聖上寵妃,是以老爺用的言辭,還是十分溫和的。
老爺道,王貴妃可以日日薰香,但不能燻那麼多、那麼貴的香品。
彈劾的奏摺呈上了好幾日,聖上沒有動靜,王貴妃也沒有動靜,王家也沒有動靜。
恰好在此時,太太的孃家弟媳婦生了一位小公子。按照慣例,小公子要洗三,是很大的事情。太太作為姑母,是要回去送禮的。
太太特地回去住了一晚。
老爺沒住,但洗三的時候也去了,吃了幾杯酒,和太太一同回的家。
次日老爺上早朝時,太太都沒醒呢。
老爺前不久說,待再過一日時日,便要給太太請封誥命。
太太十分歡喜。連著幾件喜事,太太氣色甚好。
老爺被御林軍押回來時,太太還在說,要給小表公子打一副金瓔珞呢。
御林軍一進門,胡家的天就變了。
老爺渾身直哆嗦,像是氣的。
可貶謫的聖旨已經落下,語氣含含糊糊的,說是老爺一時德行有失,犯了錯,不能再勝任御史臺御史大夫,貶為下四路的安撫使,即刻赴任,不得有誤。
天使一走,老爺便噴出一口鮮血來,直呼:“蒼天可鑑,蒼天可鑑!”
老爺吐血之後,暈了過去。
老爺暈了,可御林軍還在呢。
御林軍一點情面都不留:“請安撫使即刻啟程,前往下四路赴任!”
那一刻,白嬸子是深深的體會了“伴君如伴虎”這一句話。不過這句話白嬸子只是在心中想,不敢說出來。
老爺暈著,幸得太太也是名門貴女出身,沒有呼天搶地,強撐將場面穩定下來,收拾了東西,將年幼的子女交給家中長輩,在蒼茫的夜色中離開胡家,離開京師城。
這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