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也忘了後來說了什麼,只記得腦袋嗡嗡的,然後……然後就是……」
李先生他其實並不胖,和其他的中年男人差不多的體型,甚至還要瘦一點。
他大概是太過於激動,總之渾身都在顫抖,抖完了又雙手抱頭,看起來整個人都陷進了內心的沼澤世界裡。
季和的手不方便,陸亦然主動承擔了做筆錄的工作,這一堆噼裡啪啦地敲完了,連帶著自己也有些不舒服。
畢竟越是小的、封閉式的集體,細碎的矛盾越積累越多,一旦到了某個時機再爆發,都絕對是井噴式的,雖然在此之前,任誰都看不出來問題。
季和卻還是一樣的表情,等了幾分鐘,只示意人抬頭看她。
「所以你當時一時激動,錯手殺人?」
「能講一下具體經過嗎?」
「不,我沒……我沒打算殺她的,就是想嚇一嚇,給她一個教訓。」李先生看似平靜了不少,抬起頭來卻又很快放下,聲音裡都帶著哽咽。
「但沒想到,那刀子居然那麼鋒利,當時應該是切完南瓜以後沒收拾,就放在臺子上。」
「我拿起來,隨手捅了一刀,她就倒下去了,沒來得及阻止、也沒有掙扎。」
「我很害怕,逃出了廚房,隔了好久才意識到做錯了事,她是真的死了。」
「我真的,真的沒想要殺她的,我覺得她很煩,對人對事都有太強的控制慾,但她是我妻子,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好的回憶。」
「她很要強,在外面做什麼都體面。」
「但我當時就是控制不住,似乎被魔鬼霸佔了身體,等我終於意識到發生的事情以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我的衣服上,廚房的地板上,到處都是血,我做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有那麼多。」
「她的眼睛明明閉上了,我卻覺得她一直在看我,我打算蓋塊毛巾在上面,但忍住了。」
「整整的一夜,我都沒法睡覺。第二天,我租好車照著平時的點出門。那個池塘曾經是可以野釣的,魚很鮮,隨便怎麼做都很好吃。我以前常去,知道那個地方。」
「現在那邊不允許野釣了,又很偏遠,自然漸漸就人跡罕至,於是我把她帶了過去,綁好以後準備直接扔了,但還沒來得及,又突然覺得這樣做風險太大了。出於害怕和內疚,我只把那把刀和戒指扔了進去,然後又繞路找了一處活水。」
說到後面,他已是泣不成聲,頭也抬不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到了桌面上。
「那件藍色的t恤是你當時殺人時所穿?」
它已經被洗過了,但檢測到了受害人的血液。
雖然截至目前還沒有找到,但陸亦然很在意那件灰色t恤。
「對,好像是藍色的。」李先生還是悶著頭,「你們一直在問的什麼灰色,家裡根本就沒有。」
「你喜歡貓嗎?」季和卻是突然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對,還算喜歡,小區裡的流浪貓不少,我做飯經常能剩一些邊角料,扔了也是浪費,不如放冰箱裡攢起來,碰到的時候一併給了它們。」
「一次兩次也就那樣,但時間長了就會養成習慣,那些貓也認得你,只要看到了就過來要吃的,又抱腿又在你腳邊打滾,都很親熱。」
這麼久,他終於有了點笑意。
從審訊室裡出來,陸亦然心裡還是有些難受。如果說他以前不能理解,但現在新養了貓,心自然更軟了。
自家的小區,也有流浪貓時不時地出現。
但今天回來,卻似乎格外地多,不僅足足有五隻,而且一直追到了單元門口都在喵喵叫。
狸花、橘貓,還有一隻奶牛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