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知道,”瓊瑪輕聲地表示抗議,“她猜不出她讓你感到難受。”
從花園裡又傳來一陣笑聲。瓊瑪起身開啟了窗戶。綺達的頭上搭著一條金絲繡成的圍巾,煞是妖冶。她站在花園裡,手裡伸出一束紫羅蘭,三位年輕的騎兵軍官好像正在爭著要花。
“萊尼小姐!”瓊瑪說道。
綺達臉色一沉,就像是一塊烏雲。“夫人,什麼事兒?”她轉身說道,抬起的眼睛露出挑戰的目光。
“能請你們的朋友說話小聲點嗎?裡瓦雷茲先生身體非常不好。”
那位吉卜賽女郎扔掉了紫羅蘭。“Allez—vous—en!”[法語:滾開。]她轉身對那幾位瞠目結舌的軍官厲聲說道。“Vousm’membetez,messieurs”[法語:我討厭你們,先生們。]她緩步走出了花園。瓊瑪關上了窗戶。
“他們已經走了。”她轉身對他說。
“謝謝你。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什麼麻煩。”他立即就從她的聲音裡聽出她有些遲疑。
“可是為什麼,”他說,“夫人,你的話沒有說完。你的心裡還有一個沒有說出的‘可是’。”
“如果你看出了別人心裡的話,你就不必為了別人心裡的話而生氣。這當然不關我的事,但是我無法明白——”
“我對萊尼小姐的厭惡嗎?只是——”
“不,你既然厭惡她,卻又願意同她住在一起。我認為這對她是一個侮辱,不把她當女人,把她——”
“女人!”他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你管那叫女人?Madame,cen’estquepourrive!”[法語:夫人,這不是一個笑話。]“這不公平!”她說,“你無權對別人這樣說她——特別是當著另一個女人的面!”
他轉過身去,睜大眼睛躺在那裡,望著窗外西沉的太陽。
她放下窗簾,關上了百葉窗,免得他看見日落。然後她在另外一扇窗戶的桌旁坐了下來。重又拿起了她的針織活。
“你想點燈嗎?”過了一會兒她問。
他搖了搖頭。
等到光線暗了下來,看不清楚時,瓊瑪捲起了她的針織活,把它放進籃子裡。好一會兒,她抱著雙臂坐在那裡,默不做聲地望著牛虻動也不動的身軀。暗淡的夜色落在他的臉上,似乎緩和了嚴峻、嘲諷、自負的神情,並且加深了嘴角悲劇性的線條。由於勾起了一些怪誕的聯想,她清晰地記起了為了紀念亞瑟,她的父親豎立了一個石十字架,上面刻著這樣的銘文:
所有的波濤巨浪全都向我襲來。
寂靜之中又過一個小時。最後她站了起來,輕輕地走出了房間。她在回來時拿來了一盞燈。她頓了一會兒,以為牛虻睡著了。當燈光照到他的臉上時,他轉過身來。
“我給你衝了一杯咖啡。”她說,隨即放下了燈。
“先放在那兒吧,請你過來一下好嗎?”
他握住她的雙手。
“我一直在想,”他說,“你說得很對,我使我的生活捲進了這段糾葛,它是醜陋的。但是記住,一個男人並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他能——愛的女人,而且我——我已陷入了困境。我害怕——”
“害怕?”
“害怕黑暗。有時我不敢在夜裡獨處。我必須有個活的東西——某個實在的東西伴在我的身邊。外部的黑暗,那是——不,不!不是這個,那是隻值六個便士的地獄——我害怕的是內在的黑暗。那裡沒有哭泣,沒有咬牙切齒。只有寂靜——寂靜——”
他睜大了眼睛。她十分安靜,在他再次說話之前幾乎沒有喘氣。
“這對你來說是不可思議的,對嗎?你明白不了——對你來說是件幸事。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