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時所取的名,足見當時心境)、岸、息霜(在東京演劇時所用的藝名)、嬰(斷食時所取的名,取老子“能嬰兒乎”之意,後將此名贈給豐子愷作法名)、黃昏老人、李廬主人、南社舊侶、演音(出家時的法名)、弘一(法號)、大心凡夫、無著道人和二一老人。大師在俗時與出家後的名、字、號雖然繁多,要之在俗時以李叔同之姓字,出家後以弘一之法號為世所通稱。差不多每一個名、字、號的來歷都是一個故事,其中“二一老人”的別號來得尤其特殊些。弘一法師在《南閩十年之夢影》一文中以謙沖自責的語氣說:“到今年民國二十六年,我在閩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卻是很少很少,殘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覺得自己的德行,實在十分欠缺!因此近來我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二一老人’。什麼叫‘二一老人’呢?這有我自己的根據。記得古人有句詩,‘一事無成人漸老’。清初吳梅村(偉業)臨終的絕命詞(《賀新郎·病中有感》)有‘一錢不值何須說’。這兩句詩的開頭都是‘一’字,所以我用來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閩南居住十年的一個最好的紀念。”弘一法師將自己一生的功名看得很輕很輕,才會有此一說。如果像他那樣成就了慧業的大智者都要歸入“二一老人”之列,世間又有幾人能僥倖不歸入“二一老人”之列呢?
遁跡佛門(3)
五十六歲時,弘一法師即對自己的後事作了明確的處分,其弟子傳貫在《隨侍音公日記》中有繪貌傳神的描述:“師當大病中,曾付遺囑一紙予貫雲:‘命終前請在布帳外助唸佛號,但亦不必常常念。命終後勿動身體,鎖門歷八小時。八小時後,萬不可擦體洗面。即以隨身所著之衣,外裹破夾被,卷好送往樓後之山坳中。歷三日有虎食則善,否則三日後即就地焚化。焚化後再通知他位,萬不可早通知。餘之命終前後,諸事極為簡單,必須依行,否則是逆子也。”及至1942年10月10日(舊曆壬午年九月初一),西逝前三天,弘一法師手書“悲欣交集”四字贈送給侍者妙蓮,是為絕筆。這四個字很完整地表達了他告別人世前的心境,悲的是世間苦人多,仍未脫七情六慾的紅火坑,欣的是自己的靈魂如蛻,即將告別娑婆世界,遠赴西方淨土。他在致夏丏尊、劉質平和性願法師的遺書中都附錄了兩首偈句: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執象而求,咫尺千里。
問餘何適,廓爾忘言。
華枝春滿,天心月圓。第一首偈句是警勸他們:執著於外緣,執迷於表象,最是妨礙獲取正覺正悟;第二首偈句是對自己的靈魂歸境美好頗感欣慰。大智者的告別儀式的確有些不同,弘一法師大慈大悲的臨終關懷(死者關懷生者)給人留下了至為深切的感動。
聽,那縹緲的歌聲又從遠處傳來,惟剩蒼涼別夢,酒杯已空,餘歡將盡,還殘留下多少回憶的溫馨?該上路的終歸要上路,該告別的終歸要告別。人生是一段不長不短的夜行,惟獨智慧才是我們手中的明燈,所以要學佛(“佛”的原意是“圓滿的覺悟”),所以要修般若波羅密(“般若波羅密”的原意是“抵達彼岸的智慧”)。極少數人修持了慧業,經歷這段夜行之後,便能抵達光明的淨土,弘一法師無疑便是這極少數成就者中的一個。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人生也是一場為了告別的宴會,讓我們別把慾望滿滿的肉身看得太重,別把此時此際的享樂看得太重,且為各自靈魂的出路設想得更周全些吧。
書生傳記及相關推薦閱讀書目:著者書名出版社出版年份
多人《弘一法師》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年
徐星平《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