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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肯定是由於他的血液迴圈不正常之故,忽然沸騰起來便象瀑布般傾瀉,一旦平靜下來又象溫水般乏味。他逛鋪子只想看看能否發現什麼合他心意的珍奇玩好。一個赭紅頭髮,臉頰豐滿,色澤鮮潤,戴獺皮鴨舌帽的青年夥計把看守鋪子的任務交給一個鄉下老太婆,這婆娘是一個女性的凱列班①,她正在揩拭一隻爐子,這爐子構造巧妙,是貝爾納…帕利西②的傑作;於是這青年夥計便隨便地對陌生來客說:

①凱列班,莎士比亞戲劇《暴風雨》中的人物,是一個性情狡猾、陰險、為非作歹的傢伙,曾被迫屈服於強權之下,但始終企圖反抗。

②貝爾納…帕利西(1510…1589),法國作家、學者、陶器專家。

“您請看,先生,您看吧!我們樓下的東西都相當一般,但是,如果您不怕麻煩,願意到樓上去,我可以給您看從開羅來的完美的木乃伊,鏤刻的陶器、烏木雕花木器,真正文藝復興時代的東西,都是新近運到的、十分津美的貨色。”

處在這陌生青年的可怕境地,這種生意人的花言巧語,這些愚蠢的商業詞令,對他說來就象庸碌人用來殺害天才的惡作劇,在這種情況下,他只好把他的十字架背到頭了。他似乎聽從他的嚮導,用手勢或單音字來回答他;但是,不知不覺間,他竟獲得了保持安靜的權利,並且毫無顧忌地進入他最後的可怕的沉思。他原是詩人,他的靈魂無意中遇到了一片廣闊的綠野:他該有機會提前看到二十個世界的殘骸了。

第一眼看去,店裡給他的印象是一幅雜亂無章的圖畫,在畫面上人類和神的創作交錯在一起。鱷魚、猴子和大蟒的標本向教堂的彩繪玻璃微笑,象是想咬那些半身雕像,又象是在漆器後面奔跑,或在玻璃吊燈上爬行。有一隻雅科托夫人①畫的拿破崙像的塞夫勒瓷瓶,放在一隻獻給塞索斯特里王②的獅身人面雕像的旁邊。世界初創時和昨天發生的事情,都以可笑的天真手法安排在一起。一架可轉動的烤肉機放在一隻聖體盒上,一把共和國的軍刀放在一尊中世紀的大炮上。拉圖爾③用彩粉畫的杜巴里夫人④像,頭上有一顆金星,赤裸的玉體在雲端若隱若現,她象是用瀅蕩的眼光來欣賞一隻印度菸袋,並在猜想似乎向她逶迤而來的那根螺旋形煙管的用途。許多種殺人兇器,匕首,奇異的手槍,秘密的武器,和許多日用器皿,如瓷湯盆,薩克森瓷碟,從中國來的半透明瓷杯,古代的鹽缸,封建時代的盛糖漬果子的罐子,都亂七八糟的混在一起。一隻象牙船扯滿了帆,正在一隻寂然不動的大烏龜背上飛駛。一隻怞氣機竟使威嚴莊重的奧古斯特⑤大帝失去一隻眼珠。好幾幅大革命前的法國市長和荷蘭市長的肖像擺在那裡,他們屹立在這一大攤雜亂的古物中間,象他們生前那樣冷酷無情,以蒼白的冰冷的眼光凝視著這一切。全世界的國家似乎都把它們的科學殘骸、藝術樣品拿到這裡提供展覽。這是一個哲學的垃圾堆,裡面應有盡有,既有野蠻人的長煙鬥,也不缺土耳其後宮的綠色和金色的軟鞋,既有摩爾人的彎刀,也不短韃靼人的偶像。這裡有士兵的菸袋,教士的聖體盒,甚至有王座上的羽飾。這些奇形怪狀的畫面,還因為受色調的混合和明暗對比而產生的變幻無常的光線的影響,愈顯得光怪陸離。讓你耳朵裡以為聽到了陸續不斷的叫嚷,津神上感覺到有未完成的悲劇,眼睛瞥見了未掩蓋好的亮光。最後,那驅之不去的灰塵象一層薄紗般覆蓋住了所有這一切,而這些東西的許多稜角和曲線則產生了最美妙的畫面。

①雅科托夫人(1778…1855),第一帝國時期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