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也沒有買別的,不過是趁著天氣還算涼爽以極低的價錢買下了一名獵戶的數十張兔子皮。可在蘇蘇看來,中秋才過,如何都到不了需要毛皮做衣裳。問起,西門慶卻說他自然不會用這些兔子皮給蘇蘇做衣裳,買下這些不過是因為便宜,待到了時間,順手就能多賺點錢,為苦不做?
“那獵戶該是家中遭了急難。否則決然不會在這個季節叫賣皮毛。這時候的皮毛賣不出價錢。”西門慶又解釋道。
“他家都遭了難,你還壓低價錢?讓不讓別人一家老小活?”
“在下是生意人,又不是廟裡的菩薩。自己能賺錢就行了,他人的死活,重要嗎?”
蘇蘇無言。
不留意側臉,她又看見了那幾個人。
從她和西門慶出門起,她就留意身後有幾個人跟蹤,陽穀縣也不大,蘇蘇成日在外面閒逛,城中的大部分人都臉熟,那幾個男人絕對是生面孔,雖說時而也有行商來此,但那幾人也不像做生意的。
她希望自己不過是多想了。
“蘇兒。”西門慶突然牽住蘇蘇的手,講起了故事,打斷她對那幾個陌生男人的猜想,“前些年,陽穀縣郊外住有一位書生,熟讀四書五經,滿腹經綸,可惜就是考不上功名。而他屋中無半片瓦,缸中無一顆米,本有大戶請他去做先生,他卻說什麼讀書人豈能為五斗米折腰。故而,他們一家人的生計全靠娘子。可憐他家娘子原本嬌豔貌美……”
“所以大官人又去解救那位娘子了?”蘇蘇的聲音帶著一股股寒風吹得西門慶一陣哆嗦。哆嗦後,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那時在下不過五歲。”
“是誰比自己閨女大六歲啊!”
西門慶:“……”
不管西門慶所言是真是假,故事繼續。“當時,城中不少老者誇那書生是有識之士,不為豪門權貴折腰。還說他家娘子也是個奇女子,實在是世間女子的典範。蘇兒覺得如何?”
“你該早些給我講這個故事。那樣,我就不會總覺得你是渣男了。”蘇蘇實話實說。
西門慶哈哈大笑。“更有趣的是,那書生的隔壁是一家泥水匠,書生總說那泥水匠成日干著低賤人的活。讀聖賢書者豈能做那種營生。年關時,泥水匠家的孩子吃著熱氣騰騰的豬肉餃子,書生家的孩子吃清得能看見碗底的糠米粥。”
抬眼看著西門慶,蘇蘇總覺得這男人話中有話。本打算問問他究竟想要說什麼,可一開口,問題卻變成,“你怎麼連別人年關吃什麼都知道?”
“在下與他們住一個地方。後來,在下就想,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女人孩子都養不活,讀那麼多書,知那麼多聖賢言也不過是白搭。”他的手陡然用力,捏得蘇蘇有些吃痛,“故而,蘇兒永遠不用擔心,就算他金兵南下又如何?只要能活著,就不會讓蘇兒吃糠咽菜。在下對旁人的狠。不過是為了讓蘇兒你過得更好。”
蘇蘇沒介面,她只想享受這最為溫煦的一刻。
“只可惜那書生的娘子生生累死。不然,那書生也不會因為維護‘讀書人的尊嚴’而活活餓死,蘇兒說,他若是看見在下得到他拼命想要得到的東西,又會作何感想。”
“你認為呢”
“他一定巴不得自己早些死掉。哼,成日笑話西門家貪財,卻不知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蘇蘇仰頭看了他一眼。西門慶這種調侃他人傷痛的言語竟讓她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安。以前西門慶雖也會同她聊天,卻永遠在重要的事情上打太極,而今卻連心中這點小九九都直言相告。原來直到這一刻才是彼此信任的開始。
一時情動,蘇蘇將頭擱在西門慶手臂上。
此幕被陽穀縣人攝入眼底,很快,蘇蘇就聽見了新的流言——
“劉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