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我便趕緊打住,不敢深想下去,儘管我知道,深想下去也許是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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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討書:靈魂的巴士底獄(1)
正在撰寫《中國告密史》的成都學者冉雲飛先生說,告密是中國的第五大發明。我看檢討書可以說是中國的第六大發明。這種發明當然是古已有之,但是這種文體的真正繁榮,大約是20世紀。一百年來的白話文創作,成就最為出色的,肯定既不是詩歌也不是小說散文,而是檢討書。尤其在20世紀下半期,幾乎所有作家的主要創作任務就是寫作檢討書。1979年,中國電影評論家協會主席鍾惦先生在控訴*的罪行時痛心疾首地說:沒有哪個作家是靠寫作檢討書成為作家的,是誰逼迫作家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檢討書上?
鍾惦先生的話未必完全正確。一個人不能憑著寫作檢討書成為作家,但是很多中國讀書人恐怕都是從寫作檢討書起步學習寫作的。我想問一問,一個人從小學唸到大學,而一直沒有寫過檢討書的,有沒有?我估計沒有。有的教師充分認識到寫檢討書是提高寫作水平的絕招,更多的政工幹部更是認為,讓學生寫檢討書是提高學生的思想認識、提高他們的奴隸自覺性的有效方式,所以,學校當局和教師在對於檢討書的效用上達到了高度一致。20世紀80年代東北某地有一位語文教師魏書生先生,他以特級教師的身份介紹教學經驗時,就向人們坦誠地亮出了他的絕招。他的學生作文水平的提高,就是靠寫作檢討書訓練出來的。一有什麼情況,就讓學生寫一份檢討書,規定字數,規定思想認識,規定關鍵詞。檢討書沒有達到要求,決不讓他過關。
檢討書的妙用有以下幾條。
首先,像所羅門的瓶子可以收藏魔鬼的靈魂一樣,強勢群體總是認為,檢討書可以關押弱勢群體的自由意志。中國人自古喜歡談論人心,諸如“得人心者得天下”“攻心之術” “誅心之論”等等,都是在靈魂上下功夫。但其出發點決不在於尊重靈魂,不在於靈魂與靈魂的互相理解,而在於用自己的靈魂*、奴役乃至消滅他者的靈魂。20世紀60年代末,一位下放到內蒙古邊境的知識青年說:“你當我來這裡真的只是放放牛羊嗎?我的目標是‘牧人’而不是牧羊。牧人首先要征服人心。”(野蓮《落荒》,工人出版社2001年版扉頁)這種做夢都想做領袖的人時刻都在訓練著奴役他人靈魂的能力。誘騙他人將自己的靈魂出賣,是奴役他人的有效方式之一。在逼迫他人寫檢討書的強勢群體看來,檢討書是比地下水牢更加堅固的監獄,是徹底關押甚至埋葬靈魂的巴士底獄。只有將他人關進了永遠不得翻身的靈魂的巴士底獄中,強勢群體才能擁有最大的成就感和放心感。一箇中學生給報社寫信對“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表示質疑。“有一次,班上的一位同學因前一天晚上開夜車,第二天早上上課遲到了,班主任不但讓她停課寫檢查,還讓她罰站,打掃辦公室。”(佚名《一個學生的呼喊》,《北京晚報》1998年4月3日)很顯然,寫作檢討書挽救不了上課遲到的事實,也彌補不了因遲到而耽誤的功課,但老師因為收到了檢討書而以為掌握了學生的靈魂,以為取得了奴役他人靈魂的巨大成功。
其次,可以給學生帶來嚴重的挫敗感。害怕看見他人擁有尊嚴、獲得成功,是中國人最突出的心理特徵之一。如果學生敢於對學校工作表示不滿,如果學生敢於對教師提意見,如果學生敢於挑剔教科書的錯誤,如果學生敢於發表他自己對於世界的感覺和看法,如果學生上學敢於遲到5分鐘(不管什麼原因,不管是不是主觀過錯)……那麼,寫作檢討書的任務肯定就要落到你這個學生頭上了。如果認為寫作檢討書是跟犯錯誤聯絡在一起的,那就誤會了。寫作檢討書絕不是針對錯誤來的,而是實行精神控制和心理打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