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最毒辣的那陣日頭過去後,謝朝泠下令重新啟程。
剛要走,前方隊伍裡突然一陣騷動,後頭的人尚未弄清發生了何事,就聽轟一聲巨響,一塊巨大山石從天而降,擋在了他們去路上,頓時驚呼聲四起。
何統領縱馬上前,冷聲問:「怎麼回事?」
話音落下,前方山道上一陣馬蹄塵揚,一隊兵馬突然出現,浩浩蕩蕩由遠及近,足足兩三百人,身上穿的赫然是東山營的營服。
何統領緊蹙起眉,厲聲喊:「我等奉皇命前往冀州,前方攔路何人?還不速速讓開!」
對面高頭大馬上為首的男人漠然抽劍出鞘,劍尖直指他們。
何統領面色驟變。
一聲號令下,那人身後兵馬一湧而上。
禁軍這邊猝不防及,轉瞬被沖亂了隊形,短兵相接,很快見了血。
謝朝泠的一眾內侍護衛住他的馬車,在外小聲稟報:「殿下,前邊打起來了。」
謝朝泠推開半邊車窗朝前看了眼,前方廝殺正激烈,東山營那頭的人數是何統領他們的兩倍還多,又有備而來,何統領這邊根本毫無勝算。
不好的預感成了真,但是,……東山營?
電光火石間謝朝泠想到什麼,車外一內侍發出低呼聲:「後頭也有人!」
另一支東山營的兵馬突然出現在他們隊伍之後,將他們兩麵包夾,禁衛軍很快無力抵擋,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人已逐漸逼近謝朝泠的車輦,謝朝泠自知他們的目標是自己,逃是逃不掉了,乾脆命自己人放棄了抵抗,坐在車中沒動。
抽出袖中那柄短刀,在手心緩緩摩挲片刻,謝朝泠輕閉上眼。
外頭的打鬥聲愈近,車轅上的內侍被人一腳踢下,外頭人隔著車門只說了句「太子殿下得罪了」,趕著車迅速調頭,朝山路一側的林子裡奔去。
那何統領被數人圍追堵截,已然殺紅了眼,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皇太子的車輦在他們面前被人劫走。
車駛進山林中,又不知往前跑了多久,崎嶇山路顛得謝朝泠幾乎散架,終於停下來時他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先前吃進腹中的食物又全部吐了出來。
車門從外頭被人拉開,謝朝淵就站在下頭,正看著他。
帕子遞過來,謝朝泠沒接,回視謝朝淵,徹底冷了目光。
「太子哥哥這車髒了,下來吧,」謝朝淵彷彿沒看到他眼中的氣怒,又一次道,「下車來吧。」
謝朝泠用力攥緊拳頭,死死瞪著他。
謝朝淵伸出手。
沉默對峙片刻,謝朝泠終於下車,沒有搭謝朝淵的手。
謝朝淵身後還跟了二十來個人,無一例外裝扮成了東山營的兵丁,這處地方應該已經是這山林深處,不遠處有一條溪水,幾匹馬正在那頭喝水。
謝朝泠冷道:「恪王殿下果真藝高人膽大,竟敢讓自己的侍衛和護院假扮東山營的營兵劫持孤。」
他才進恪王府時,就在王府後園看到過演武場上訓練的那些護衛,那時他還記憶全無,就覺謝朝淵這個恪王爺不簡單,如今更發現自己小看了他,他何止不簡單,根本狂妄不可一世。
「你打算做什麼?將上次一樣將孤關在你府中、莊子上?還是要將孤送走?」
謝朝泠的聲音裡已無半分溫度,謝朝淵聽出來了,他沒有回答,遞了壺水過去:「太子哥哥剛吐了一頓,喝口水潤潤嘴吧。」
謝朝泠沒接。
謝朝淵輕嘆一聲,自己擰開壺蓋,先喝了一口:「沒藥、沒毒、也沒有蠱。」
「你以為孤還會信你?」謝朝泠哂道。
他不肯喝自己的水,謝朝淵也只能作罷:「那邊有溪水,太子哥哥想喝水去那裡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