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出現。
這樣的想法令他困頓,就像在美國時那無數不眠之夜,他端坐在房間中央,看著記憶從容不迫地從門縫中爬進來,延伸到腳邊。今宵對昨夜,不過是又一次的顧影自憐罷了。獨處是這般艱難,所以Melissa說,回到你的老路上去,你屬於那裡。
門鎖響動,尚平推門而入,開啟大燈,慘白的光刺中雙眼,嘉羽連忙將手遮在面前。
還不起床,晚上還睡不睡了?
起來也無聊,不還是傻等你吃晚飯。
那就趕快起來,請你吃火鍋,算是接風宴,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尚平一拍胸脯,還是多年前義薄雲天的模樣。
今天真幸運,從早到晚蹭吃蹭喝。嘉羽嘀咕了一句。
還有誰請你吃飯了?
等會路上說,給我遞杯水先。嘉羽感到喉嚨快粘住了。
19。
推開火鍋店的門,霧氣撲來,眼鏡片瞬間白霧一片。大堂人滿為患,塞滿等座的食客,尚平倒吸一口涼氣,說這就叫人為食亡。
嘉羽問,你知道為什麼火鍋這麼受歡迎?
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15)
暖和唄。
現在飯館都有空調,可沒有哪裡能火爆成這樣的。
那就是自由,羊肉還是白菜,麻辣或者清湯,全部自己說了算,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關鍵在於,你總可以自己控制火候,餓的時候大火滾沸,過後就能小火慢燉。抽支菸,喝杯酒,天南海北地侃大山,話說不完,菜就不涼,這叫細水長流。嘉羽指著最近的一張桌子說。那幾個人已經舉著筷子聊了很久,桌上的菜被烤得耷拉著腦袋。
酒過三巡,骨子裡最後一絲寒氣也蒸發得毫無影蹤,適才被風吹得僵硬的身體像泡過水的木耳,漸漸舒展開來。酒喝到這個程度是恰到好處,不至於手腳麻木無法端坐,卻畢竟是飄飄然,跳出了現實的藩籬。尚平拿著過濾嘴一頓一頓敲著桌子,他說這樣能讓煙燃得慢些,眼睛在桌上搜尋打火機。
這個打火機怎麼一點圖案都沒有,光溜溜的還以為是地攤貨。尚平摸到嘉羽的Zippo,啪一聲掀開蓋,藍色的火苗跳出來。
做人要低調,那麼張揚幹什麼,只要用的習慣就成。很多道理都是出國後才明白,沒有人分享的時候,做到自得其樂,就沒有什麼不滿足了。有句話叫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
問題是不開心的時候,找個人分擔總會好一些吧?尚平直直地盯著嘉羽。我太瞭解你了,在我這你什麼也不用藏,也藏不住的。
這頓飯不是給我接風麼,咱們只說開心的,別的以後慢慢聊。
要說你還算學業有成,我可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天天朝九晚五累死累活的,動不動還要加班,工資少得都不好意思說,月月光,不然我早就搬家了。尚平嘆口氣,舉起酒一飲而盡。
對了,你說今天有人請吃飯,很神秘啊。
20。
水汽爬滿窗玻璃,細密有致,臨近的凝結成水滴,越聚越大,終於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滑了下去。嘉羽發覺自己已想不起早晨梅紋說的話,可能因為當時身體不舒服,又太過拘謹。反倒是對昨天下午,她下車急急跑來的樣子印象深刻,披頭散髮,手捂著嘴,眼神慌張地望著他。
他將事情的前後告訴尚平。隨後說,萬一我死於那場事故——我是說萬一——那你將是第一個得到通知的人,因為你的號碼在我的口袋。那你接下來會去通知誰呢?
不知道,能找到的我都會去找,但至少有你父親和九月。唉,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被車撞了還沒事,說明你小子命大。來來,喝酒喝酒。
酒杯舉到一半,嘉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