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知道在這樣的微笑下林縛肩上所承擔的壓力,從進入濟南府境內來,林縛從江寧出時還丰神俊貌的臉頰就跟刀削似的,瘦了不止兩圈,做出北進燕南的決定以來,他營帳裡的銅油燈常通宿不熄。
東虜南下山東已經能肯定,但是濟南能不能守住、能堅守多久才失陷、濟南以東的府縣能堅持多久,都很難預料。雖然會避開東虜騎兵主力,但是北上燕南、挺進敵後,仍然是一段艱苦卓絕而充滿兇險的道路。
眼下除了耐心等候北上的時機外——必須要等到東虜主力正式展開對德州、臨清諸城的攻勢,切斷山東與中州(河南)、晉中的聯絡,才是左軍五營往東北方向穿插的時機——還要對左軍五營做充分的動員跟行軍前準備。一旦他們越過黃河,東虜主力又攻破德州、臨清、聚兵濟南府,他們想從濟南以東府縣獲得補給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而要保持相對較好的機動性,無關的輜重就必須都削減掉,補給也不可能攜帶充足。
“雖說小勝無關大局,但是左軍五營這幾日在濟南府境內還是要積極尋覓戰機,”林縛揮起馬鞭指向北面的黃河方向,與左右隨他到河岸來觀點的眾人說道,“要儘可能創造圍殲滲透進來的東虜前哨騎兵的機會——在北面的德州以及西北面的臨清城未失,東虜主力便不能到濟南府來,濟南府還處於內線,滲透進來的東虜哨騎多在數十騎到百餘騎規模,這為我們積累與東虜騎兵作戰經驗提供很好的條件。此外,頻繁而積極的小勝,不僅對提高我左軍五營計程車氣與作戰銳志有很好幫助,也能促進濟南府守軍提高士氣、恢復與敵作戰的膽氣。濟南府守軍抵抗意志越強,越能吸引東虜主力,我左軍五營挺進燕南後的壓力也越小。若是濟南能守住不失,東虜主力將最終被迫沿太行山西麓打通返回燕山的通道……”
孫文炳牽著一匹瘦馬,站在眾人之後,也循著林縛馬鞭所指向北望去,林縛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揮鞭北望,讓他感到有種說不出的英雄氣概。
孫文炳今日過來是跟林縛告別的。
林縛決意率左軍五營北上,西河會眾失去漕船之後,也無法在後勤上給勤王師左軍提供多少幫助,孫文炳也打算收拾行裝,率數十會眾從6路返回江寧去。
孫文炳午時騎馬趕到三榆莊來,趕上左軍在濟南城北設圍伏擊東虜哨騎,也隨行來觀戰。這一戰雖算不上多少精彩,但是比起困守城池不敢出戰的滿城官兵,左軍士卒則尤其的英姿勃、壯烈滿懷。
看到那些伏地跪謝的難民們,孫文炳心裡生出許多的衝動,就是要隨林縛北上。
孫文炳不能不管隨他北上的數十名西河會眾,還有他要先回故里西河縣,將留在老家裡的人都接到江寧去避兵禍,肩上的擔子不輕,哪裡能隨隨便便的丟下?
孫文炳心裡猶豫著,也不提告別將行的事情,待將這邊士卒都歸營後,說了些細枝末節的事情,趕在天黑前騎馬返回鏡兒湖營地。
左軍五營士卒差不多都從鏡兒湖營地轉移到三榆莊,做好出北進燕南的準備,鏡兒湖營地除了數十西河會眾之外,就剩下一些將隨西河會眾一起從6路返回江寧的傷殘士卒。
“文炳,左軍五營何時拔營?”
孫文炳看見男扮女裝、臉上拿炭粉抹黢黑的婉娘從營地裡走出來,隨身還拿著一把腰刀。他將瘦馬交給隨從牽去馬房,跟婉娘說道:“我怎麼可能知道具體行程?你倒是給我小心一些,你要再偷偷溜走,大伯不好意思剝我的皮,我爹也會將我的皮剝掉……”
“你好意思說我,要不是我幫你,你能做這些事情?”孫文婉說道,“那說定我們南下的行程沒有?”
“……”孫文炳撓了撓頭,說道,“忘說了。”
“忘說了?你今天去三榆莊,不是專程說去辭行的?”孫文婉不可思異的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