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普將為的十一人砍下頭顱,派快馬送到壽光縣報捷,實際上是跟聚在壽光縣的山東郡司諸官員示威,這時候青州府境內的月色還正明亮。
崇觀十年的壽光只是山東濱海平原上無足輕重的一座小縣城,青磚黑瓦的驛館位於城東,地方不大,住在前面的院子裡,徹夜能聽見馬廄裡騾馬的嘶鳴聲。湯浩信年紀大了,夜裡睡不踏實,屋子裡沒有燒炭,天氣還有些返春寒,蓋著被子還是凍得腿腳關節裡隱隱的刺痛,更是無法休息好。
驛館院子就緊挨著壽光城貫穿東西的主街,湯浩信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在院子的街上奔跑,初時不以為意,過了片刻就聽見步伐雜亂似大軍開拔的聲音。
為防備江東左軍,山東郡司調到五千青州府軍進入這座小城,攪得人抑馬翻。
要知道壽光城裡的所有住戶加起來也就三四千人,突然有五千人湧進城裡來,混亂的場面便可以想象。
看著窗外天色稍青,湯浩信就穿衣服起來,披著棉袍子,推門走到院子裡,院子的光線還很暗,守值的武卒此時也難免有些睏倦。這邊院子裡也有一間馬棚,不過廄裡沒有騾馬,墊上乾草,馬朝夜裡就和衣睡在馬棚乾草堆裡,聽見院子裡的腳步聲,就醒過來,看見湯浩信出屋來,站起來問候道:“老大人這時候就起來了?”
“我這把年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閉眼入土了,哪裡還有心思睡覺,眯盹片刻便算是休息過去,倒是你小心著了涼。”湯浩信說道。
“小的身體結實,沒有什麼大礙。”馬朝說道。
雖說到壽光來,林縛額外撥了一都隊武卒隨行護衛湯浩信,馬朝還是不敢放心,怕有刺客對湯浩信不利,所有護衛、飲食之事,他都不敢假手他人,就怕出簍子。朝廷險惡,大人在江寧才站穩腳跟,還談不上根基深厚,要是在京中沒有老大人能夠依仗,境遇會十分的艱難。
“外面街上吵吵鬧鬧的,是生什麼事情?”湯浩信問道。
“江東左軍騎營在壽光南三十里外剿平了一座寨子,剛剛快馬將十幾顆匪寇的級丟到縣城南門前,引起一陣騷亂,”馬朝說道,“具體訊息還沒有得到證實,山東郡司大概是受了驚嚇,調兵回青州吧……”
“借清匪的名義啊,”湯浩信微微一嘆,他在道口鎮跟林縛分開時,只是要林縛答應他不可以妄動兵,但他不會對江東左軍的具體軍務指手劃腳惹人嫌,他扶著頷下白鬚,細思片晌,又說道,“倒也是個說得過去的藉口,青沂山裡的土匪已經威脅到膠萊河沿岸,也確實應該下狠力清一清……有這個名義,若是能在壽光南尋了一處合適的立足點,林縛大概會繼續往青沂山區增兵。”
“這倒是的,江東左軍搞這一出,大概使山東郡司很是意外跟被動——畢竟江東左軍拂曉前所剿的陽山寨距青州城只有十餘里地,要是江東左軍繼續往陽山寨增兵,逐點清除南部青沂山區的匪患,實際上也是在青州城門口轉悠——他們倒是沒有過來驚擾老大人您。”馬朝說道。
“我有什麼好驚擾的?”湯浩信說道:“如此看來,我應該回房裡睡大覺才是——你去替我做一件事情,在城中散播一些話,就說柳葉飛若給革職問罪,招攬降兵潰卒而成的青州府軍一定會給整肅,那些叛將、降將也會給拽出來清算、嚴懲……”
“哦!”馬朝微微一怔,要是這麼謠言真揮了作用,不是會促使青州府軍力挺柳葉飛嗎?他一時猜不透湯浩信心裡在想什麼。
湯浩信見馬朝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輕嘆一口氣,說道:“柳葉飛這時候還看不明白津海的形勢,真是太愚蠢了,津海實際上就是一根給林縛捏在手裡卻又套在朝廷脖子的繩子。林縛是想借清匪之名義在青州腹心之地不斷用兵、增加兵力,震懾駐守青州的山東郡司不敢對被囚的河幫會眾下辣手。雙方都咬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