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人,卻妄想想避到何處!”
顧昀睜大眼睛望著她,臉繃得緊緊的,只覺身上血液衝撞。
大長公主亦直直回視,目光鋒利,似可穿透一切。
室中靜得落針可聞,地上,博山爐中的香早已熄滅,香氣散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深夜裡漸起的絲絲寒氣。
見顧昀不語,大長公主暗暗鬆下一口氣,過了會,唇邊再度漾起淡淡的笑意。她離開案前,走到顧昀身前,看著他,眸光溫和,輕嘆口氣:“這許多幹系,阿母亦是難為。不過昀可細想,阿母何曾害你?”
顧昀深深地盯著母親,心中無數思緒翻滾糾結,他的目光漸漸黯下,卻泛起一層莫辨的黝光。
“你何曾拿我當過兒子?”少頃,只聽他低低開口道。說完,決然轉身,大步離開了。
何萬進到西庭室中的時候,只見大長公主倚在几上,以手支額,不知在想什麼。面前,兩個家人匆匆忙忙地收拾著地上一隻摔得變形的博山爐和散出的香灰。
他想起剛才看到武威侯直衝衝地走出門去,似帶有怒氣,再觀此情景,心中不禁一嘆。
“公主。”待家人退下,何萬上前,向大長公主一禮,低聲道。
大長公主抬眼看看他:“回來了。”聲音淡淡,似失了些中氣。
何萬頷首:“是。”
“見到他了?”大長公主問。
何萬答道:“見到了。”
大長公主抬眸:“怎麼說?”
何萬看看她,恭聲道:“他說,近來身體不適,恐難承情。”
大長公主沒有言語。
何萬稍稍瞥去,卻見她目光微垂,似看著放在案上的一隻小妝盒。
“如此。”片刻,大長公主道。
何萬想了想,問:“小人是否過兩日再去見他?”
大長公主卻搖頭,一笑:“不急。”她看看何萬:“你去歇息吧。”
何萬應了聲,向她一禮,轉身走開。沒走幾步,他突然回頭看看大長公主,心中一定,停下腳步。
“公主。”何萬道。
大長公主看過來。
何萬猶豫一下,低低地說:“武威侯雖執拗,卻到底是公主親子,公主勿慮。”
大長公主微詫,看著何萬,稍傾,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她望著榻旁花枝般伸展的銅燭臺,點點燭火琳琅明滅。心中長嘆,這世上,最教她拿不住的,恐怕也只有這個親子了。
“我知曉。”她應道,似包含著無限疲憊。
何萬不再多說,告聲禮,退了出去。
“京畿附近農田,為各鄉邑所有。今京中貴家,紛紛在承光苑附近置地建宅,強佔農田,少則數十畝,多則幾百畝。農人怨聲載道,上告京兆府,無人理會。”玉華殿上,謁者楊錚手執玉圭向皇帝稟告,聲聲擲地可聞:“上月二十七,京畿鄉邑失地農人聯合再至京兆府上訴,竟被反誣作亂,當場打傷十餘人。”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議論紛紛,京兆尹吳建則面色陰晴不定。
皇帝高高階坐上首,垂下的冕旒之後,目光淡淡掃過下面的眾人。
“臣有一言。”吳建上前稟道:“謁者此言不實。京兆府從未接到農人告狀。且據臣所知,京畿農田雖確有建宅之事,卻有買賣,何來強佔一說。”
聽到這話,殿中有幾人頷首附和,議論聲卻倏而收下許多。
站在中大夫之列的王瓚瞥著吳建,不由在心中一陣冷嗤。
吳建出身淮南大家吳氏,今年剛由京中士族保舉,從屬官升上京兆尹。此人才幹說不上,做事卻還踏實,只是仍少了些頭腦。
楊錚此人,出身庶族,去年以郎官之身拔為謁者,靠的就是些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