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應龍看來,秦少游算是什麼,一個廚子而已,仗著運氣成了一個通直郎,和自己清貴的出身相比,簡直就是豬狗不如。可是偏偏,一個這樣的下九流,不但罵了自己的娘,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自己動了手。
他身軀在顫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讓他死,一定要讓他死,心裡無數的委屈和憤恨湧上來,他終是保持著最後一絲的理智,這裡是永珍神宮,聖皇就在這裡,這一切的一切都盡收聖皇眼底,他要喊冤。
於是他向前一步,正待要滔滔大哭,秦少游卻比他更快,秦少游一個箭步,忙道:“陛下在上,請恕微臣無禮,微臣自然有萬死之處,可是方才發生的一切,就是當時的場景,四門學的幾個生員也像吳博士一樣,先是遭遇了微臣的挑釁,那生員王新被算學生員楊敏媽作是小娘養的,陛下,為子者孝,王新被吳博士誣賴是下九流,那麼即便他是下九流,就可以被人肆意侮辱父母至親麼?當時確實是王新先動的手,可是吳博士被人罵了娘,在這樣的場合,當著陛下的面,尚且怒從心起,對微臣動手動腳,不顧斯文掃地,吳博士身為學官尚且如此,王新一介生員,為了孝義衝冠而起,又何錯之有?”
“可是……”
此時殿中啞然無聲,所有人都被方才的場景驚呆了。
秦少游旁若無人,厲聲道:“可是國子監呢,卻是不分青紅皂白,只抓著王新先動手打人,以此為由,革除了他們的學籍,交友司法辦,誤人前途,幾欲將他們置之死地而後快,若是如此,那麼敢問,方才吳博士也是先動手打人,他身為命官,按照國子監的說法,是不是也該罷官,是不是也要交有司問刑?”
武則天冷若寒霜。
不得不說,秦少游的話幾乎無法反駁,可是……
這太放肆了!
武則天好整以暇地閒坐著,她不吭聲,就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音,所以此時的情形詭異到了極點,這偌大的宮殿裡,上千人佇立,可是這裡很安靜,安靜得可怕。
無數雙眼睛就這樣眺望著武則天,通天冠下的武則天,臉上卻只是微笑,笑容的背後,誰也猜測不到答案,猜不到武則天的喜怒哀樂。
秦少游步步緊逼,道:“吳博士,你認為呢?”
吳應龍啞火了,因為他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圈套,若說生員有罪,那麼方才自己所作所為和那些生員又有什麼分別?若生員有罪,真要公論,他吳應龍也是罪無可恕。可若說生員無罪,豈不是正好證明國子監處置不公,所謂不平則鳴,因為國子監不公,所以秦少游為他的學生喊冤,何錯之有?
所以,吳應龍左右都不是人,他很聰明地做出了選擇,不去理會秦少游,而是……做出一副萬分委屈的小媳婦狀,反正大家都看到了,自己被人罵了娘,還捱了一巴掌,眼下博取同情才最是要緊,講道理既然講不過,那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吳應龍不答,秦少游卻並沒有因此而罷休,他身子一側,目光落在了國子監的陳祭酒身上,道:“陳祭酒執掌國子監事,對這件事,最是清楚不過,下官不過小小助教,有些話本不該問,可是今日下官斗膽,敢問陳祭酒,那些被革除了學籍的生員何錯之有?”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陳祭酒的身上,他心裡勃然大怒,可是……此時他竟也答不上來,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裝聾作啞。
秦少游問完了,隨即苦笑:“今日臣在此放肆,求的不是公義,只不過身為人師的本份罷了。其實……”他嘆口氣,聲音變得低沉,再沒有方才的咄咄逼人,可是很快,他又灑脫起來:“在來之前,臣已知道今日在這裡無論說什麼道理,可是在這樣的大喜日子裡如此肆意胡為,實是罪無可恕,所以臣自知有罪,所求的無非就是,臣既有罪,可是生員們無罪,願聖皇網開一面,赦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