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是個大災年,日子過不下去賣兒賣女的多,可巧錢婆子在一個月前接了個大訂單,京城裡頭的忠勇侯府要二十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她在十里八村跑一遍大肆收購,如今人數已經差不多夠了。 錢婆子心滿意足的飲了口茶,對韓采薇道:“招娣呀!你要自賣自身也不是不行,只一樣,這次忠勇侯要小丫頭只籤死契,錢糧和你大丫姐的一樣,你要想幾年後就讓你爹孃贖你回來可不中,那是活契。你要想籤活契,還得尋摸往別處去,價錢沒這樣高的,只六兩銀還不給糧食,你自家要思量好了。” 烏頭的湯藥錢要九兩半,六兩銀子怎麼能夠?韓采薇怔了怔,張幾回嘴,不想籤死契,要打退堂鼓,再一想到烏頭癱在床上那可憐的樣子,還是把心一橫,咬牙說道:“死契就死契!” 錢婆子拿出來一張紙,抬頭問她:“你大丫姐大名叫韓採菁,你也有大名吧?”聞言,韓采薇不禁一呆,果然天老爺安排她穿越到此處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只呆了一下,忙回答道:“嗯,我大名叫韓采薇。”用手比劃了薇字怎麼寫。 錢婆子讚了一聲,“是個不錯的,竟知道自己的名字咋樣寫!”心裡邊更加滿意,抓了把麥芽糖,讓她拿著,韓采薇略推辭了一下,接了揣在袖兜裡。 糙米明日一早接人時交付,韓采薇按了手印,接過來八兩銀,便離了錢婆子家去往賈郎中那裡。 賈郎中家就在村子裡,韓采薇給了錢,等他開好藥,就拎著藥回家來,在廚房裡翻出個破砂鍋,煎了止痛湯,涼得不那麼燙,喂烏頭喝了下去。 中藥湯很是苦,烏頭喝了幾口才喝下去,皺著臉,苦得直咧嘴。 韓采薇掏出一塊麥芽糖,送到他嘴邊,“給,甜甜嘴,就不苦了。”烏頭年歲最小,還是個兒子,韓大郎和王氏最是疼愛他,去趟鎮上總是買上幾文錢的零嘴,大丫和招娣吃不著幾口,都給烏頭打牙祭。 烏頭半年沒看到零嘴兒了,看到麥芽糖,他的眼睛亮晶晶地,接了糖,沒捨得全吃掉,伸舌頭舔了一下,砸吧砸吧嘴,滿足的揚了揚嘴角,眼睛笑地彎彎的,拉住了韓采薇的手,甜甜的說道:“二姐,你真好!” 王氏在外屋地看到了一堆藥,有大丫自賣自身的先例在,怕招娣學她姐姐,心裡邊慌的不行,腳不聽使喚直髮虛,推開門大聲問了招娣,“招娣呀!咋這老多藥呢?賈郎中賒給你的?” 韓采薇放下烏頭的小手,拍了拍,強顏笑了一聲,“娘,烏頭摔成了這樣,長時間不治會落下殘疾,再拖不得,可咱家裡的銀錢哪夠,我剛才去了錢婆子那,簽了賣身契,拿了八兩銀子才買得這些藥,明個兒一早,還有二十斤糙米送過來。” 王氏紅了眼眶,聲音發顫,“招娣呀!你才多大,烏頭的藥錢自有爹孃張羅。” 韓采薇強忍住淚水,安慰她道:“娘,你別擔心,錢婆子說了,我是去往京城裡頭的忠勇侯府,是百年的富貴人家,再沒有比這更享福的了。”話是這麼說,眼淚卻不受控制的要流下來,她忙用手按了按眼睛,接著說道:“等年景好了,爹孃攢上些錢,先贖了大丫姐,再來贖我。” 王氏再聽不得這話,天老爺不讓人活了,家裡一個禍事接一個禍事,先是賣了大丫頭,這次又要賣了招娣。 可烏頭躺在那裡,不醫治就得殘廢,王氏抖了幾下嘴,就是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嗚嗚哭著,捂著臉跑了出去。 烏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盯的看著韓采薇,低聲喚了聲二姐,“二姐,你也和大姐一樣要走了嗎?”說話間,大顆的眼淚啪啪的掉下來,隨著抽泣聲肩膀一下一下抖動。 “嗯,二姐也和大姐一樣出門掙錢去,烏頭你在家乖乖吃藥,腿才能快點好,等長大了要好好讀書,靠秀才當了大官,再接姐姐回來。”韓采薇說完再也忍不住了,摟住烏頭,姐弟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 烏頭的小手緊緊拽著韓采薇不撒開,一雙大眼睛盯著她看,怕她偷偷走掉。韓採又喂他一回苞米麵糊糊,喂他吃過藥後,拍著他的後背,哄他睡覺,小孩子到底挺不住,眼角掛著淚,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