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枇杷才是……”
我沒什麼和長輩打交道的經驗,一開口就直接緊張到結巴:“承蒙……常先生的關照了。”
常先生笑笑,是我記憶中不曾見識過的慈愛面孔。
“誒,都是緣分嘛,況且老夫也算是眼看著阿宵這小子,從一個小毛孩兒長到這麼大的。既然是阿宵的朋友,自然就算不做什麼外人。”
小老頭邊說,邊向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投去笑呵呵的一瞥,像是在徵求對方的附和。
我則在心裡默默掂量著,他口中的朋友二字。
黎宵和我之間的關係比起這兩個字,應當用彼此的冤家剋星來形容大概更為貼切。
不知是不是不想拂了常先生的面子,黎宵出乎意料的沒有直接否認小老頭的說法,只是在鼻子裡輕哼一聲,沒有說什麼。
常先生見了,當即捋著大鬍子衝我眨眨眼睛,蒲扇般圓胖的手掌攏在嘴邊小聲道:“這是在害羞呢。”
“本少爺哪有——”
黎宵差一點就炸毛了,可惜對上常先生那張彌勒佛般巍然不動的慈祥面容,又像是陡然回過神。如同把一塊燒著的煤炭咚得丟進了冰水中,刺啦一下,瞬間連點火星子都沒能留下。
對此,常先生似乎是毫無察覺,繼續如同一個老母親般細數著黎宵此人的優點。
“阿宵這孩子從小就這樣,其實本質不壞的,雖然嘴巴毒了些,臉臭了些,花錢大手大腳了點,脾氣急躁了點……”
——嗯,就是好像聽著也沒什麼優點。
福娃娃適時出來扯了扯常先生的衣袖:“爺爺,您這樣正大光明地當著人的面說壞話,會不會不太好啊?”
大概是擔心小老頭說得太過了,到時候黎宵一個惱羞成怒,把診金給扣下。扯著常先生的袍子角,就想往外頭拉。
常先生被猝不及防地拉得一趔趄,又堪堪站穩,似乎是對自己被冤枉感到莫大的冤屈,堅決表示自己今天就要在這兒把話說完嘍。
“我沒有說但是呢。咳咳咳、但是——”常先生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作出一個蓄勢待發的姿態,然後,其餘的人都等著他往下說。
然後……他就卡住了。
但是了半天,沒但是出個所以然來。
他的乖孫在旁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算了,爺爺,還是算了吧,不再要逞強了。您都這麼一把年紀了,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常先生一張圓胖的老臉憋得通紅,他又開始掏手帕擦汗了。
“唉,都是你,好端端的打斷我做什麼,這下可好……我也跟著斷在這裡了。”他轉過頭,歉意地看看黎宵又看看我,很有幾分孩子氣的手足無措。
我聽說,有些人的心性不會隨著年紀與外表產生改變,即使白髮蒼蒼,依舊保留著一顆赤子之心,是為返璞歸真。
,!
此刻的我看常先生就是這種感覺。
我想,正是因為有常先生這般的長輩,才能教養出像福娃娃那般晶瑩剔透,靈秀可愛的孩子吧。
“枇杷知道的。”我輕聲接過話頭,在常先生有些驚訝目光中緩緩道,“黎少爺他、對真正親近在乎的人,都是極維護的,不求回報,重諾守信,稱得上情意深重。”
像是對蘭公子,又像是對那位我未曾謀面的蘭夫人……
常先生聽到我這樣說,面上的驚訝之色漸漸褪去之後,露出一臉欣慰的喜色。
“不錯不錯,看來是老夫我杞人憂天,白瞎操心了。”
他感嘆著,又看向黎宵:“老夫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小子雖然脾氣和性子都差了些,但運氣還算不錯。嗯,枇杷,也是個好名字,清熱解毒,跟阿宵這個一點就著的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