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年這麼一瞧,也才意識到自己像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於是支吾著又往回找補了一句。
“要是、要是一直看著一張不高興的臉,再好的心情也會被影響的。爺剛才的意思……單純就是不想被某人帶壞了情緒,你、你可不許多想。”
“嗯,不會多想的。”喻輕舟答得乾脆。
“……”
——奇怪。
明明是黎宵自己先提起的,可是聽到對方這樣輕易地附和,又不免感覺被敷衍。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挨的打多了,所以一下子見到這樣好說話的青年,反而不適應起來了。
喻輕舟看出了黎宵的糾結。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會對少年時不時的變扭感到疑惑,那麼如今只剩下一種平靜的瞭然。
就好像一個人被抓著手同時往反方向拉扯。
只不過不同的是,拉扯著黎宵的不是兩隻手,而是兩種不同的念頭。
屈從於血脈禁制的想要親近靠攏的心思,與生髮自靈魂深處叛逆反抗的本能,在二者的一次次交鋒中,終究是前者佔據了上風。
於是,才有了喻輕舟所熟悉的那個黎宵。
那個喜歡著他、親近著他,甚至為了他不惜和兇名在外的沈映雪爭風吃醋的少年……
那樣一心一意、滿眼期許地注視著他的少年……
其實從來就不曾真的存在過啊。
就好像你看見了水中的月亮,似乎觸手可及,但真的伸手去撈,得到的只會是一片滿目的破碎磷光。
等到精疲力竭地抬頭看天邊,這才發覺其實月亮從來都在距離好遠好遠的地方,無聲地,冷冷地旁觀著這場註定徒勞無功的空歡喜。
在黎宵來到宗門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沈映雪和喻輕舟是郎才女貌無比般配的一對,或遲或早總是要在一起的。
黎宵來了之後,這種共識也沒有發生過絲毫的動搖。
只是故事中的人物又多了一個又蠢又壞的第三者,不自量力地追在喻師兄的屁股後頭,妄圖破壞這樁天賜的好姻緣。
還有弟子口口聲聲地表示,可不止這不明來歷的少年本身是個心思險惡的——
“聽說啊,他爹當年就是橫刀奪愛搶了常師伯的心上人,才搞出這麼個小野種,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小野種這是在子承父業呢。”
“真的假的?”
“還能有假,不然師伯又怎麼會對那傢伙那般維護,也就是師伯醫者仁心,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呀——”
“若是按照你的意思,又當如何?”
“當然是——師、師兄?!”
背後議論當場被抓包的弟子見到是喻輕舟本人,嚇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趕忙聲音顫顫地低下頭,再不見一絲先前的得意之色。
在場的其他弟子也紛紛噤了聲。
喻輕舟從那一張張看似純良面孔上掃過,不輕不重地問道:“你們來到這裡也有一段時候了,誰能告訴我,私下聚眾妄議同門,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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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那個侃侃而談的弟子被推出來,磕磕巴巴地背起了門規,可是沒兩句就卡殼了,急得他抓耳撓腮,好不難受。
半天憋出一句:“我……我知錯了,師兄。”
“有一沒有二,此事不許再提。”
喻輕舟沒有多廢話,擺手讓他們去戒律堂領罰去了。
幾名弟子從來只見過平日裡溫和耐心的喻輕舟,沒想到這位好脾氣的師兄板起面孔的架勢竟不屬於那位沈師姐。
雖然心裡有怨言,當下還是乖乖跑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