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這是一個聽來的故事。
講故事的人坐在我對面,是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男子。男子算不上有多英俊,但五官端正,稜角分明,且衣著不凡,自有一番氣質。也許因為不太愛說話、經常抿著嘴唇的緣故,嘴角有淡淡的,細細的紋路,那些紋路里似乎藏著許多故事,屬於他心靈深處的故事,不會輕易說出來,除非被什麼東西觸動了心底的某根弦,但又似乎輕易不會被觸動,他深藏著。然而,他有一雙嬰兒般的眼睛,如山間的清泉,清澈透亮,讓人心生好感,很難想像一個成年男子有著那樣的眼睛。那眼睛裡有一些從容和淡淡的柔情,那一抹柔情又使他擺脫了嬰兒的身影,證明他已成年。他像黑夜的大海,表面非常平靜,然而,底下暗流湧動,他似刻意又似無意,把一切都輕輕地壓在平靜的表面。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見到他第一眼時,心中這樣想到。
我和他相遇在一個火車軟臥車廂,軟臥車廂裡似乎總有故事發生,如同他曾經的故事。
我所在的車廂裡除了我,便是他和他的母親,空了個床位。我和他坐在窗邊,他伸腿的時候,鞋子不小心碰到了我,他於是連聲向我道歉,他的男中音很溫和,他的態度也很誠懇,表明他不是故意的。我相信,因為他不可能當著他母親的面調戲一個女孩子,儘管他母親的眼睛是閉著的。老太太估計有些累,已經睡著了,睡得很安穩,發出輕微均勻的鼾聲,和火車的喀嚓喀嚓聲摻和在一起,不怎麼和諧,但也不至於刺耳。
我當時正在看一本書,一個都市裡的女人哼哼唧唧的愛情。她愛的人不愛她,她不愛的人糾纏著她,三角戀永不休止,從遠古糾纏到現在,從東方糾纏到西方,剪不斷,理還亂。
愛情,是個永恆的難題,為何愛,為何不愛,沒有固定的答案。
我對他說沒關係。不過他的皮鞋在我白色的鞋面上留了一點小小的痕跡,並不要緊。
然而,他心細如髮,看到了那道痕跡,於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彎下身子要幫我擦。我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收起腳,躲開了。他的臉便有些紅了,我想他誤會我了,我於是接過他的紙巾。他的手指瘦長,很乾淨,無名指上戴著鉑金鑲鑽的指環,說明了他的婚姻狀況。應該是很幸福的吧,他這樣的男人,處子一般,如此溫和與安靜,應該是幸福的。幸福的男人如同幸福的女人,都令人羨慕。
後來我們聊起天來,他問到我的工作,我說寫小說。
他說:“原來是作家啊?”
我笑:“算不上家,只是有點閒時和閒情寫一些文字而已。”
他笑,問道:“你寫哪方面的小說呢?”
我說:“情感方面的。”
他問:“你寫了很多故事吧?”
我說:“沒幾個,有意義的故事不多,沒意義的寫了沒人看。”
他問:“什麼樣的故事算有意義呢?”
我說:“我也說不清,應該是讓人記得住的吧。”
他笑了笑,沒說話了,他是一個言語不多的人。但我覺得他的笑容很好看,像一陣風,淡淡的,輕輕柔柔,欲走還留,欲留,還走。在如今匆匆忙忙的世界中,這樣的笑容讓人心存好感。
我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像風。”
他似乎愣了一下,看著我,“風?”似自言自語。
我說:“是的。”
他輕輕笑了下,把視線投向了窗外,似沉思。
見他如此,我擔心我的話讓他不舒服了,大千世界,人有千千種種,各有忌諱。我於是說道:“你介意我的說法嗎?”
他搖了下頭,收回視線,說道:“我有一個故事,你感興趣嗎,我不知道算不算有意義,但也許對你是個素材,我一直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