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絮將輕影帶進了書房,房中一切陳設都極盡簡約,小廝很快送來了火盆,炭火燒得很旺,屋中徐徐升溫,輕影兀自逡巡一圈,看到了桌案上翻開的奏本和堆碼的書冊。
李南絮誠不欺她,那些戶籍卷宗就在桌案上,她拿起一本,翻閱起來,問道:“殿下應是都看過了吧?”
李南絮點頭:“原本有二十多冊,如今案情逐漸明晰,你只需挑著看。”
輕影手中握的是孫逾寧的,據記載,孫逾寧出生於濱州一商賈之家,年三十二,自小力大無窮,祖上盼他科舉入仕,逼著他讀了多年的書,十五歲那年他掙脫束縛離家出走,拜師天機山莊,習得一手好槍法,晉元九年,天機山莊莊主被仇家殺害,天機山莊也就此沒落,孫逾寧無奈拜別師門。那一年,適逢大周與西樾國大戰吃緊,孫逾寧預北上參軍,可惜僅僅走到梁州,便收到了大周朝在漠北一役大敗而歸的訊息,他將計就計,加入了梁州軍,成了梁州守將任沛的麾下,後在梁州平民亂、剿山匪,頗受任沛賞識,一路從小小步兵做到了昭武校尉,但任沛年事已高,沒幾年便行將就木了,臨終前向朝廷舉薦了孫逾寧。那時天下大定,朝廷有意裁撤各州兵馬,減少軍費開支,便任命楚風括一併接管梁州,將孫逾寧調回了安京,提拔為明威將軍,屬禁衛軍,直至如今升為宣威將軍,護公主北上和親。
皇城腳下有兩軍,禁衛軍護皇宮,羽林軍護皇城,兵權盡在皇帝之手,孫逾寧手上並無實權,軍中事物也遠比不得北境繁多,得了清閒後竟拾起了兒時的文墨,五年前更是參加了蘭亭之會,美其名曰修身養性。也有人說,他年事已高的母親盼著他娶妻生子,但因他過於粗獷,京中稍有家世的淑女都不願嫁他,故而他決定向文人雅士學習,改變以往粗鄙行徑,討一房妻子完成母親心願。
李南絮見她看完一冊,問道:“是否對孫將軍有所改觀?”
輕影道:“我見孫將軍的第一眼,便覺得他的眼睛像鷹隼,應是殺伐果決之輩,眼下看來,他還是一個注重內省之人,他既在梁州任過職,想必對那一帶的地形十分熟悉,何處便於設陷,何處便於藏匿,他應比使團中的任何一人都更清楚。如今回想,孫將軍在追捕過程中,遇到柳全與我後,其實是先放過了我們二人的,若殿下不追上,柳全興許會逃脫,後來再入雲霧仙山,孫將軍打著探路的旗號卻與大部隊走散,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包藏禍心,這樣看來,孫將軍的嫌疑的確很大。”
輕影邊道邊將卷宗握在手中掂量,人在火盆旁踱步,一言一行頗有些學堂教書先生風範。
她今日著的這一身褥裙也恰到好處,毛茸茸的領子襯得她白淨的臉頰格外俏麗,說話時眼神沉靜,年歲不大,卻比大多少女穩沉。
李南絮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一個縈繞心頭許久的問題冒了出來,道:“柳全為何會如此維護於你?”
輕影聞聲看向李南絮,似有困惑。
李南絮道:“在北熙驛館時,柳全在重刑之下始終沒有攀咬你,我們都心知肚明,在河庭州的地界,他只需道出此事與你相關,勢必將西北侯府捲入其中,兩廂對峙之下,他這個關鍵證人或許能活得更長久些。”
輕影低頭笑了笑,問道:“所以殿下是承認,一直懷疑我是柳全的同夥了?”
李南絮也笑了下,他應當一早便想到,此番話問出口,輕影一定會有所察覺,甚至可能翻臉。
可她身上有太多謎團,讓他始終看不透,他想要了解,想要知道她的過去。
李南絮道:“起初確實懷疑,畢竟世間沒有那般多的巧合,柳全受傷後偏偏就能遇到你下山,而你們又如此熟絡。”
輕影聞言,一步步朝李南絮靠近,手中捲起的書冊似一把劍,抵在他的胸口,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