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的黃色光暈,正似淚波漣漣映出的模糊光影。
她落下淚來。
“惜春。”他輕輕嘆息道,“我自知亦只是個世間尋常男子,與他人並無不同,一樣會為功名奔忙,為光耀門楣,延續祖上餘蔭而勞碌,或許日後亦免不了納妾……”他顯得頹然,用力握緊雙手,滿是失落地看她。“但我信我是能夠理解你的人,會愛護你,竭我所能!”他又說。
“我……我信。”她慢慢恢復平靜,深深點頭,伸手抱住他,用力,然後又鬆開,站起來,冷落悽然地看著他。他能坦然相告即是好處,勝過許多費心遮掩。誓約虛妄,並非每個女子都看不清楚,沉溺其間。
某時某刻,我們自甘香長夢醒來,已是寧願清醒獨對一樹花開花謝的兩相無情。
她當真信他,她只是不信自己有力走到那一步而已。陷入愛中的人總以為愛是無所不能,然而,世間情緣的衍生,最不可欠缺是天意,要上天的允許,並不是有情有意就可以。兩個人之間絕不只是兩個人而已。造物主有大多奧妙詭異的安排,打亂人苦心的經營。這些安排是我們所不能見的障礙,橫亙成龐然滄海,崎嶇長路。路途顛沛流離無從預測,不是有心,就能安然行過。
她想自己仍太冷靜,竟能想到這些,分明是不夠沉溺,不夠奮不顧身。心中一片清醒淒涼。
笑,緩緩在她唇邊綻開如花。花開一瞬,便謝了,如被急雨打溼後,翻飛落入深崖。臉上那抹哀悽之色,浮現,消逝。義無返顧地銘入兩個人血液。
耳邊沙沙作響,他見她終於消失在竹林深處,不再回頭。
他無言無語,不做挽留,他有他的驕傲和自尊。相信那個離他遠走的人亦有。
他,只是被她用一個淒涼的姿勢定在那裡,久久不得迴轉。漸漸看見。她消失的,碧綠悽清的地方,晨曦微露,身邊日色乍新。
隔了十年之後,惜春獨身行在夜風悽悽的路上,邂逅一片碧綠竹林的時候,她仍會悄然住步,勾起一些關於馮紫英的記憶。她把對他的記憶,頑固封存,如同藏入鐵盒深埋土底。多年以後,那鐵盒表面會因雨水的侵蝕和氧化形成鏽漬斑斑,但封存在當中的記憶卻是簇新,如三月新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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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26 PM《惜春紀》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她想起那日懷著黯然的心情回到屋裡,沉沉望著窗外。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無盡。形同漂浮在海上一樣,她的顛簸心情。
惜春躺在床上,然而終於了無睡意。漸漸走回到同他相遇的地方。露珠順著竹葉梢頭滑落下來,雨一樣輕盈地親吻她的肌膚。而那種滲入肌膚的冰涼悽切,宛如離傷,她在原地茫然四顧,確信他已經不在了。花木在晨光中翩然,而馮紫英,露水一樣的馮紫英,隨日光的出現消失了。
情意短暫。
她又沿著那小徑走,昨夜一樣,只是無人再讓她迎頭撞入懷中。溫暖強悍的男子氣息蕩然無存,撲面是晨風瑟瑟。惜春想昨夜的邂逅,承諾的碰撞,只是脫了軌的大夢一場。
然而畢竟不是夢。馬蹄聲踏破靜寂的時候,她回頭去看,明白一切是真實的。平兒帶著劉姥姥祖孫倆回來了。
惜春定定神,檢點了失落迎上去。
“姑娘。”劉姥姥笑著對她打招呼。一夜不見,惜春留神看她,顯得更加疲憊,疲倦的神情裡還透著些許著慌。難道是二嫂子不成了?她心裡電光火蛇閃過一個念頭,再看平兒,雖然疲倦,卻不太悲傷。
多想了。她想著放下心,對劉姥姥說:“姥姥,不下來去屋子裡坐會?我這就叫板兒來。”她好意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