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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小五亦學著宗弼盤腿坐到炕上,竟發覺炕是熱的,大為驚奇,他卻不知這乃是女真人特有的火炕,一直傳到後世,有了它,即便是數九寒冬,室內也溫暖如春。

自從名為“胡床”的椅子傳入中原之後,宋人一改古人“席地而坐”的傳統,習慣高坐椅凳、杌子,小五如此盤炕,頗有些不習慣,他俯就木盆,先觀後動。

宋人飲食講究色香味俱全,這女真美食至少在色彩上不輸宋食,一盆金燦燦的粟米粥,一盆油晃晃的煎炊餅,另兩盆更加豐富多彩,居然是夾帶血絲的半生肉片和內臟血羹,還撒上了生韭菜和蔥葉、薑絲,端的奼紫嫣紅,綠意盎然,看得小五心裡直嘀咕,這是人吃的嗎?都說北方韃子茹毛飲血,倒非誤傳。

宗弼卻視若珍饈,急不可待地接過侍女遞上的木碗和木勺,動起手來,喝一口酒,吃一塊肉,鼓著頰邊嚼邊嚷:“自家兄弟,莫客氣、莫客氣!”

小五自揀尚能入眼的粟米粥和煎炊餅吃,沒想到煎炊餅面上抹了一層蜂蜜,甚是可口,本就餓了的他一口氣吃掉五張餅,喝掉半盆粥,把邊上的侍女看得掩嘴直笑。

“笑甚麼笑?別跟木頭似地呆站著,把我阿哥給伺候好了!”宗弼吃得嘴角血紅,額頭冒汗,不亦樂乎,還得兼顧主人之宜,真夠忙乎的。

侍女們應了一聲,就如花蝴蝶一般穿梭起來,一個端著一碗酒,一個捧著一碗肉,彎腰半躬,送到小五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漢語道:“小阿哥,快請吃酒啖肉。”

小五從未被人如此伺候過,一則盛情難拂,二則入鄉隨俗,惟有硬著頭皮將一塊血淋淋的肉片送進嘴中,囫圇吞下,腥氣沖鼻,趕緊將酒一口乾掉,勁辣過後,餘味香醇,卻是好酒!

“小阿哥好酒量!”侍女讚一聲,又給小五斟滿酒。

“我陪你!”原本一口一口喝酒的宗弼見狀,亦將一碗酒喝乾。

為避免吃那生肉血腸,小五隻有不停喝酒。偏偏女真人以善飲作為衡量勇士的標繩之一,號稱女真第一勇士的宗弼自然不甘示弱,居然跟小五斗起酒來。

小五自從跟著使隊入遼,一路受到遼國地方官吏的款待,酒量漸長,初時尚是無心,後來見宗弼較真,那酒意上頭,便要挫一挫這女真第一勇士的威風,越喝越猛。

兩人你來我往,連幹了三壇酒,都有七、八分醉意,大呼小叫著,渾忘了各自身份,彷彿回到草原同行時的親密狀態。

忽然帳外一陣喧譁,伴隨著清脆的嬌斥聲,帳門一晃,兩個侍女半攔半跟著一個少女衝進來。

少女披著一頭半溼的烏黑秀髮,浴後的嫩臉如玉泛紅,身著女真貴婦才有的雪白貂裘絨裙,襯托得整個人冰清玉潔,宛若天山雪蓮,偏又明眸含怒,櫻唇微嗔,恰似孤霜傲菊。

“觀音下凡了?”宗弼眯著一雙醉眼,看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一句女真話脫口而出。北族人心目中的美女沒有漢人那麼多講究,什麼環肥燕瘦、沉魚落雁的,只認觀音乃世間最美,而能稱上觀音的,自是天姿國色。

“是嫦娥墜月了!”半迷半糊的小五也被少女的絕世之美所所打動,難得地冒出一句戲賞之言,卻又覺得這個嫦娥仙子煞是眼熟,分明在哪裡見過。

“臭木轂轆,你倒喝得痛快,把我丟到一邊!”不曾想,少女兇巴巴地走到炕前,一把擰住小五的耳朵,以漢語斥問,“你把我帶到了甚麼地方,怎麼外頭竟是些鬼頭兵?咦,這兒還有個小鬼頭。”

“你是……”小五扭頭掙脫,兀自渾渾噩噩的,沒反應過來。

侍女們見這個大膽的小妮子,既沒把四太子的貴客當棵蔥,又把四太子罵作小鬼頭,個個抿著嘴,想笑又不敢笑。女真話“把某人當棵蔥”乃是讚語,只因北地不產蔥姜,物以稀為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