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商賈行事,多為利益。但孫公讓卻沒有如洛陽酒坊老闆們一般提出合作的意圖,而是緩緩道,“子長老弟的風儀某甚是傾慕,某知子長寄居姐夫家乃是權宜之計,某在這城中有一處宅院閒置已久,也還過得去,不妨送給子長老弟作為家居如何?”
見蕭睿愣了一下,似乎是知道他的“猜疑”,孫公讓又笑了笑,誠懇道,“某雖是商賈,不及子長品酒儒風的高雅,但某卻也非見利忘義之人。一座宅院而已,只為與子長傾心相交,絕無利益之心,還望子長笑納。”
蕭睿心裡暗笑,心道,“絕無利益之心?怎麼可能,如果還是那位蕭老弟,怕是你避之也唯恐不及吧?”
“多謝公讓兄的美意,但子長尚有舊宅一座……”蕭睿笑著婉拒。
似是早已料定蕭睿會推辭,孫公讓也沒有堅持,只是又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公讓也就不勉強子長了。子長有意歸於舊宅,那就讓公讓派人將蕭家舊宅整肅一番,待來日子長也好榮歸舊宅可否?”
替自己整修舊宅?孫公讓的“有心”讓蕭睿有些意外,他沉吟道,“這怎麼好勞煩公讓兄費心破費?”
孫公讓哈哈大笑,“君子之交淡如水,某願意攀附子長做一雅人,些許薄意,子長就不要推辭了……”
說完,孫公讓不待蕭睿再說什麼,就躬身一禮扭頭行去。
天色漸漸涼了下去,在洛陽城中傳唱“飲中三仙歌”的時節,在酒徒蕭睿名字越唱越響的日子裡,洛陽悄然立秋了。
一場秋雨突然而至,淅淅瀝瀝,在那王家酒肆門前的來路上,溼泥遍佈,來來往往打著油布傘的酒客們,在門口都不約而同地跺了跺腳,落下一片泥塵。眼看就要正午了,即便是雨中,酒肆也已經滿座。
蕭睿鬱悶地持著紅苕掃把,輕輕地掃著門口的溼泥。這些日子,來酒肆品清香玉液、觀“卓然不群美少年”的酒客越來越多,有人甚至還提出要蕭睿現場表演聞香識酒的絕技,都被蕭睿斷然拒絕了。
聞香識酒乃是一種境界,一種韻味,豈能淪為供市井酒客歡笑的表演雜耍?之前的張揚,多有洗刷蕭老弟不堪聲名的用意,此刻蕭睿名聲在外,浪蕩子的綽號早已被世人淡忘,又豈能再再次為之。
為了避免麻煩,蕭睿是很少出現在酒肆中的。但每日的正午前後,他都要站在門口凝望來路,直到期盼的雙眼中出現那個嬌媚輕盈的少女身影。
一切盡在不言中。在楊華與蕭睿的沒有說出口的“協議”中,少女每日帶人來王家酒肆取回30葫蘆清香玉液,而她自己也往往在王家後院與蕭睿呆上一些時光。說說坊間笑話,聽聽蕭睿講上幾個稀奇古怪的鬼怪故事,已經成為少女每日必修的功課。因為有清香玉液的“鋪墊”,她母老虎嬸孃這幾日對她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雖然沒有明言,但楊家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少女玉環,蕭睿斷然不會再為楊家玉壺春酒肆提供清香玉液。這也是一條財路,雖然數量不多,但好在洛陽城中多了一處經營清香玉液的酒肆,玉壺春的酒客也多了起來。
少女遲遲不至,來路上卻來了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華服少年。清瘦的身子,稚嫩的臉上偽裝著成熟的微笑,少年在身後兩個隨從的傘下,腳步從容地走到了蕭睿面前。
撣了撣華服上的雨珠,少年向酒肆中望了一眼,皺了皺眉。深鎖的眉頭掛在稚嫩的臉上,明明是一個黃口孺子卻要作出端莊成熟的情態,這少年讓蕭睿微微搖頭,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又是一個洛陽豪門的公子哥吧。
少年還未說什麼,他身後的兩個隨從就已經衝進了酒肆中,對著角落裡一張案几背後的青年酒客展示了一面金牌,酒客便惶然起身抓著好不容易排隊購得的一葫蘆清香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