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大白天,青州府錦衣衛千戶所的屋子裡仍然漆黑無光,只好點著兩盞油燈。這昏暗的燈火配合著說話人陰惻惻的語調,更透出了幾分陰森來。見底下坐著的人點頭,沐寧又幹咳了一聲。
“既然你們伺候的那位主兒之前就通報過那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性,那我如今也只好往那個方向想。這漢王遇刺乃是漢王自個的手筆,乃是為了勾起皇上的父子之情,只可惜後頭陰差陽錯事情沒成,增護衛變成了削護衛。這當口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倘若是王府的手筆,自然還是老路子。可我就想不通了,漢王若是有這樣的心計城府,這儲君之位他早就奪到了手,也不至於悽悽慘慘慼戚的被逐到了樂安,你們說是不是?”
見底下坐著的那人還是點頭,沐寧頓時大為惱火:“只會點頭,你們還會做什麼!袁頭讓你們來雖說是幫著那一位,但好歹也給我出出主意!”
好半晌沒等到吭聲,他不禁更是氣急敗壞:“難道要我回報皇上,漢王和白蓮教妖孽相勾結,借白蓮妖孽禍亂山東之際大肆收納私兵,更要挾朝廷增其護衛?要是我敢這麼奏報,興許漢王會立刻被召入京城禁錮大內,但我也就腦袋落地了!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我出動緹騎幫他緝查線索,但讓他幫我想一個好藉口,要是直截了當報上去,我就等死好了!”
猶如趕蒼蠅一般把胡七趕了出去,沐寧就沒好氣地拿起了桌案上的另一份奏報,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案。除了漢王還有白蓮教,任何一方都不是省油燈!
張越一個文官,若是白蓮教真的起事,他必定會為此而被問罪,至於清剿那是武官的事,文官撈不到一丁點功勳,這竟是一個解不開的困局。只怕當初的英國公張輔還有楊士奇楊榮之流,答應把張越派到山東時,也想不到局勢居然錯綜複雜至此。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張越能夠親自逮到那些潛藏民間的白蓮教逆黨!可惜,誰能猜到那位白蓮教教主竟然會徑直跑到孟家去,他真是傻了,唐賽兒的醫術總不可能是照本宣科學來,總得有個師傅,他怎麼就不曾在青州境內的大夫中好好篩選一遍?要早知道,他早就派上百八十個人埋伏在孟家周圍,這不是能夠一舉擒獲麼?
張越之前就提到過在王家莊遇上的那一位很有可能是唐賽兒,他對那直覺卻嗤之以鼻。如今雖說確認卻也晚了,按圖索驥更是何其難也!
清晨張越吃過早飯,出院子的時候正撞上從沐寧那兒回來的胡七。他仔仔細細聽完了之後,便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隨即去隔壁院中探望那位剛剛從高山屯接來的木匠劉達。腳一踏進院子,他便看到這兒堆著橫七豎八好些東西,細細一問方才知道那是昨天用了四輛大車方才運來的。其中大多是耕犁和鐵扒。還有些木頭部件,式樣繁多,看得人眼花繚亂。
“小張大人!”
張越聞聲抬頭,見拄著柺杖的劉達從屋子裡一瘸一拐地出來,忙吩咐連生上去攙扶一把。擺擺手吩咐對方不用行禮,他便指著院子裡各種各樣的東西問道:“那天你不是說平日做的是木匠活計麼,這裡彷彿都是鐵器?”
“這都是我積攢下來錢,畫了圖樣讓鐵匠鋪裡打造的。我最擅長的還是木匠活,可這光拿木頭犁地只怕是不成的吧?大人請看,這是大犁,得用四頭牛來拉,用這種犁最適合耕種咱山東的厚重粘土;這是手推犁,以兩人耕作,一日可耕數畝;這是雙肩犁,若是身強力壯者,一人一日至少可犁地兩畝,若是幾個人合起來,平均每人一日三四畝也不在話下……”
儘管上次就領教了這劉達滔滔不絕的本領,但那時候畢竟沒見著實物,這回經他一樣樣指點,張越不禁驚歎了起來,遂開口問道:“可有人用過你這些犁?”
“這些東西打製不易,畢竟需要鐵匠鋪重新作模子。我這些都是用畢生積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