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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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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面說過,有的譯者沒有勇氣把著者一筆抹殺。但這裡正像別處也並不缺少有勇氣的人。有一位姓丁雙名福保的大學者“著”了一部幾十冊厚的佛學字典。我們一看就知道這裡面有問題,因為這種工作需要多年的蒐集和研究。我們從來沒聽說中國有這樣一位專家,現在卻憑空掉出了這樣一部大著,不由人不懷疑。書的序裡提到日本織田得能的佛教大詞典,我們拿來一對,才知道原來就是這部書的翻譯。但丁先生卻絕對否認是“譯”,只承認是“著”,因為他添了些新東西進去。我又有點糊塗起來。譯一部幾百萬字的大著只要增加十個字八個字的新材料就可以把這部書據為己有,恐怕世界上每個人都要來譯書了。但丁先生的大“著”並非毫無可取,裡面插入許多丁先生的玉照,例如,研究生理時代之丁福保,研究醫學時代之丁福保,也頗琳琅滿目。丁先生的尊容也還過得去,雖然比畹華博士還差一籌。但我終於恍然大悟。以前有的人想把自己的玉照登在報紙上,但苦於沒有機會,只好給兜安氏大藥房寫信,當然附上玉照,信裡說吃了某某藥,自己的某某病已經好了,特此致謝。於是隔了不久,自己的尊容就可以同名人一樣出現在報紙上,雖然地方不大對,也顧不了那樣許多了。現在丁先生又發明了一個方法,使以後想出名的人再也不必冒充自己有梅毒或癮君子寫信給大藥房了,真是功德莫大。我們能不佩服丁先生的發明能力嗎?

另外還有一位更有勇氣的人,當然也是一位學者。他譯了幾篇日本人著的關於鮮卑和匈奴的論文,寫上自己的名字發表了。後來有人查出原文來去信質問,他才宣告因時間倉促把作者的名字忘掉了。這當然理由充足,因為倘若在別人和自己的名字中間非忘掉一個不行的話,當然會忘掉別人的,誰不愛自己的名字呢?

我上面只是隨便舉出兩個例子。像這樣的有勇氣的人,在我們中真是俯拾即是,比雨後的春筍還要多。只是在我們國內耍這一套,關係還不太大,因為好多人都是彼此彼此,心照不宣,但偶爾讓外國學者知道了,就不免替我們丟人。我上面說的丁福保的字典,一位現在劍橋大學任教授的德國漢學家就同日文原文對照過,他把結果告訴了我,弄得我面紅耳赤半天說不上話來。在外國這是法律問題。倘若一個人在自己的博士論文裡偷了人家的東西而不宣告,以後發現了,立刻取消博士頭銜,我希望中國的法律也會來制裁這一群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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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創作與翻譯並舉

1946年

此文收入本書時有節略。

這完全是對我自己的總結,因為這樣乾的人極少。

我這樣做,完全是環境造成的。研究學問是我畢生興趣之所在,我的幾乎是全部的精力也都用在了這上面。但是,在濟南高中讀書時期,我受到了胡也頻先生和董秋芳(冬芬)先生的影響和鼓勵;到了清華大學以後,又受到了葉公超先生、沈從文先生和鄭振鐸先生的獎勵,就寫起文章來。我寫過一兩首詩,現在全已逸失。我不願意寫小說,因為我厭惡虛構的東西。因此,我只寫散文,六十多年來沒有斷過。人都是愛虛榮的,我更不能例外。我寫的散文從一開始就受到了上述諸先生的垂青,後來又逐漸得到了廣大讀者的鼓勵。我寫散文不間斷的原因,說穿了,就在這裡。有時候,搞那些枯燥死板的學術研究疲倦了,換一張桌子,寫點散文,換一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