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開口,“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你不知道嗎?”
她的手摳到沙裡,“你想說的是,我害了正谷?”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殺人不必找藉口。”
“但事實上,這就是原因。”
穀雨未垂頭,不再說話。
“沒關係,都沒關係。隨便你怎麼想。”他停了下來,看著漆黑的海面。好半天,他才說,“今天來,我就是想問一問你,無論對我有什麼樣的懷疑,你還要不要正谷了?如果要,跟我走。否則,”他停了好半天,“你和正谷,我和你,都不再有什麼關係。”
穀雨未住了手,不抬頭,“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正谷的遺產之爭基本上也要見出分曉。只要有時間,谷維天便能鞏固他在正谷的席位,他也有這個能力,也會有這個手段。一切都將過去了。我記得我在一開始就告訴過你,一旦正谷的股價企穩,度過對賭期的最後一年,我可以獲得正谷10%的股份,再加上收購的5%,我就是15%。我不要正谷。太大了,太笨了,養不起。我只要跑得最快,並不想要體積最大的。像你說的,通途足夠我玩的,我不需要正谷。”
她看著他,他卻不看她,繼續看著那漆黑的海面。
沉默。很久,鹿鳴又問:“你不關心?”
穀雨未還是不回答。
“如果你不回來,至少15%的股份,同樣會折騰得正谷無法安生。比方說,現在正谷的股價很低,很難保證,誰在買正谷的股票。”鹿鳴站起來,“想一想,給我一個答覆。”
穀雨未用一截小棍摳著海灘,“你知道對賭方不肯行權的事?”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我不能知道?”
“你為什麼知道我知道?”
“既然展一鵬都能拿到這訊息,我只會比他更厲害。”
穀雨未抬頭,“不要扯到展一鵬!”
“不要逼我老扯到展一鵬!”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這件事情和展一鵬沒關係。”
“如果和展一鵬沒有關係,為什麼今天還要坐在這裡?”
“今天的一切局面,是你逼的。”
他抬起下巴,沒有再和她爭下去。“這是我最後一次找你,希望你不要試探我的耐性。我也累了。我知道你覺得我是魔鬼,與不與魔鬼做交易,你自己看著辦。如果是為了名聲,你的名聲已經不可挽回。現在退出,你沒有任何好處。”他抬腳,“我在學校門口等你,半小時後,如果你不來,我會返回杉城。”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沙灘上是他的腳印。漲潮的海水越來越高地沒了過來,穀雨未嘗到了海水的滋味。很涼,很鹹。
鹿鳴倚在石門柱上抽菸,地上已經躺了幾個菸頭。
街上的人在慢慢變少。只有些許年輕的情侶還在各處或相攜遊蕩,或卿卿我我。他渾然不覺,只背對著校園,腕上的表在路燈下閃著光。
背後是她來的方向,但是,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過。
他猛烈地抽著一支又一支的煙,一直都不肯看錶。在從煙盒裡掏出最後一支菸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想看錶,又放了下去。
新的煙霧又騰起。
燃到半支,對面不斷傳來小店鋪關門的聲音,然後是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
他大抽一口煙,煙嗆得他咳嗽起來。他藉著咳嗽的時候,往那條路上看了看,空無一人。他垂下頭,連著吸了幾口,終於,扔了菸蒂,踩了幾下,又回了一次頭,然後離開。
穀雨未站在對面商店那些熄了燈的店鋪的陰影之中,看著那清癯之人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淚,忽然奔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