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彤望著此刻的帆,他真的沒有長大嗎?
郎博士第一個走出臥室,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品嚐帆專門為他沏的紅茶,雖然涼了,味道還不差,他讓這兩個人重新坐回來:“孩子們,還有一段錄影沒有播放呢。”
於是,螢幕上的內容得以繼續,鏡頭切換了,卻依然是那個場景,依然是匆匆排隊檢票的人們,沒有畫外音,一個精神的穿海軍軍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鏡頭前,確切說,其更像是個青年軍官,因為他的表情並不同於鏡頭中的其他人,要麼麻木要麼無助,這個海軍軍官,甚至有股意氣風發的勁頭,他應該就是帆的父親。
“阿欣,小帆,對不起,用了將近三年時間也沒能找到你們娘倆,不過,起碼沒在這邊的世界發現你們,這終歸是個好事兒!小帆,爸爸的船雖然沉了,但那是為了保障更多更重要的生命和財產得以安全,所以,你爸爸是好樣兒的,你該為此驕傲!阿欣,除了部隊給家屬的救濟金之外,我曾經給自己買過兩份保險,受益人是你和帆,現在看來,當時真是買對了,你們的後半生不用為經濟犯難了!你們可以哭泣,但不能哭個沒完沒了!你們要堅強地活下去!小帆,你要長成一棵茁壯的大樹,要比爸爸還要高大,這樣才能保護媽媽,日後你還要開枝散葉,讓我們的家族繁榮昌盛下去!”
軍官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再次用堅定有力的目光看著鏡頭:“如果你們真的能看到這個,阿欣,請將我安葬,雖然可以向部隊請求不進入烈士陵園,要求葬進祖墳也是符合規定的,但是,要及時安葬遺體,另一個世界的規矩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阿欣,別任性,儘快將我安葬在老家的祖墳,我會等你幾十年,然後我們結伴兒走,如果依然是目前這種狀況,我恐怕只能被強制先走了。我目前只有半年時間,希望有關人員能把這盒錄影帶交給你,或者能讓我有機會託夢給你,告訴你這一切!記住,一定要儘快安葬我!小帆,你一定要茁壯長大!”
鏡頭切換,依然是匆匆的麻木的人群,然後影像戛然而止。
帆陷入了更深的沉默,最終燕彤還是忍不住問:“你媽媽也隨身帶著套娃?”
“莉莉婭專門給媽媽刻了一個小巧漂亮的套娃,只有雞蛋那麼大,可以隨身攜帶,她說那個代表深深的思念。”帆說。
難怪帆的爸爸沒能找到他們娘倆,如果他們早就能看到這個,他媽媽恐怕也不至於得了抑鬱症,帆也不至於變成今天這樣,燕彤對莉莉婭的自私很憤恨,但是,正如帆所說,這不完全怪她,最終的決定其實還是自己做出的,與任何人無干。思念分很多種,可以使人奮進,也可以使人抑鬱,自己的心,是任何人都無法左右的。
郎博士對帆說:“孩子,如果你還想看,現在可以再看幾遍,今晚我必須要歸還給有關部門。”
“不必了,謝謝您,博士。”帆說著,起身收起了錄影帶,交還給郎博士。
“有些東西只需看一遍就夠了,”燕彤說,“帆,希望這盒錄影帶出現得還不算太晚。”
帆理解燕彤的意思,但他沒有做聲。
燕彤繼續說:“有些東西我可以幫忙善後,何況我還專門帶了幫手。”她指的是對父母的安葬事宜。
帆依然選擇沉默。
燕彤嘆了口氣:“我一直很疑惑,十七年,去實現了43個並不算簡單的願望,帆,這十七年裡你難道真的沒有長大嗎?你這樣執拗給誰看呢?放棄初衷,你認為是對父母的背棄嗎?是對以前三口之家的背棄?還是對當年的那個帆的背棄呢?”
帆閉上眼睛,眼淚汩汩留下來,無法抑制。
……
“後來呢?”盧沛根對燕彤此刻的停頓很不滿意。
“後來?帆找到了工作,上班兒了。”燕彤輕描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