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個兒’碩大的馬頭再也無法高傲的昂起。
它強壯的身軀雖然擋在了兄弟之前,但意志終化不為精鋼,血肉之軀擋不住瘋狂飛翔的子彈。
十幾發子彈在強壯的馬軀上留下十幾個嬰兒拳頭大洞的同時也掃中了人體最為致命的胸腹。
幾乎沒有掙扎,老兵就失去所有生機,和他心愛的夥伴一起躺在血泊中。
‘大個兒’的生命力顯然更為頑強些,它尚未斷氣,只是再無力挪動自己曾經矯健有力的身軀。
罪惡的子彈打斷了它曾經強健有力的脊背,它只能無助的扭動長長的馬頸將碩大的馬頭湊近,就倒在自己身側朝夕相處的人類夥伴身上。
它嗅到了熟悉的煙味兒,也嗅到了濃烈的死亡味道。
溫度,正在夥伴的身體上急劇消失。
所以,它選擇將頭放到了夥伴身上,希望用自己的體溫拯救他。
就像曾經滿是風雪的黑夜,一人一馬相擁而眠,以體溫溫暖彼此。
這,正是呂三江瘋狂縱馬趕到時所看到的。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帶他離開家鄉的老兵兄長靜靜的躺在大片的血汙中,看著兄長的‘大個兒’將馬頭放在他血肉模糊的胸前,看著自己的夥伴企圖用頭拱著將它的同伴救起
澹臺明月和牛二以及楊小山也趕到了。
只是,三人集體在一人呆立的雕塑之前二十米就停住了腳步。
低著頭呆站著計程車兵身上散發著濃烈的悲傷,雖然他連一聲悲聲都沒有放出。
繞著血肉模糊戰馬焦急轉圈圈的馬兒仰天長嘶,那是失去同伴的悲鳴。
地上躺著的馬兒還未死去,但它沒做任何掙扎,只是將碩大的馬頭放在安靜計程車兵胸前,口鼻中噴出血沫,和士兵胸前的血交融,流入大地。
楊小山和牛二默默取掉鋼盔,低頭向這名不知名的騎兵和戰馬致敬!
這不是他們見過最英勇計程車兵,淞滬這個血肉磨坊裡,從不缺英勇,有纏著手榴彈衝向日軍坦克的勇士,也有被數名日軍圍上也誓不投降拉響手榴彈引線的軍人,但他們卻敢肯定,這是他們見過的最無畏組合。
一人一馬,面對一架疾馳而至的戰機,依舊勇敢的選擇成為戰友們的盾牌,哪怕已經走向死亡,依然,不離不棄!
或許,是發現夥伴的身軀還在變冷,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像曾經一樣,在冰雪之中給他溫度,棗紅馬碩大的馬眼中滾落大顆淚珠,馬頭微微抬起,沾染著鮮血的馬鬃在風中飛舞,淒厲長嘶!
那是,它對夥伴的告別吧!
只是,它為何看向呆立不動計程車兵,眼裡滿是濃濃哀求?
是的,心思細緻的澹臺明月敢肯定,它就是在哀求。
“它在求他救活它的夥伴嗎?可他又何嘗不想?如果他能,或許,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吧!”
澹臺明月在自己的私人日記裡這樣寫道。
是的,眼前的這一幕,澹臺明月並沒有寫在自己可以公開發表的戰地日記裡。
不是需要保密,而是,澹臺明月不希望這些文字再出現在那名低垂著頭、身形顯得都有些佝僂的年輕騎兵眼裡,那會對他再一次傷害。
他或許,並不希望自己的戰友成為英雄。
看著戰友,替自己扛下日機瘋狂的子彈,本身就是一種殘酷。
可更殘酷的是,馬兒還在哀求他,哀求他做出無比殘酷的決定。
是的,當士兵抽出槍套裡的騎槍,有些木然的走近馬兒,跪地伸手撫摸馬頭並顫抖著將騎槍對準馬頭的那一刻,澹臺明月終於明白,馬兒在哀求什麼。
它希望有尊嚴的死去,它想更早一些,去陪伴它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