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內心的波浪已經掀起幾層樓那麼高。
斛律偃仍舊是斛律偃。
是他輪迴十次後記憶中的那個斛律偃。
尤其是斛律偃慢慢抬起眼皮子時, 他的表情、眼神、模樣和羋陸記憶中的斛律偃重疊。
昏睡四年並未讓他改變分毫。
不知是不是方才碰了冷水的緣故,他十指的指尖有涼意生出,悄無聲息地向手心竄去,不過片刻,他兩隻手都涼了。
他搓了搓手,才感覺到些許暖意回升。
「我聽到它在呼喚我。」斛律偃怔愣道。
「他?她?」羋陸疑惑地皺起眉,「你說誰?」
斛律偃安靜了下,似乎在思考,隨即搖頭:「我不知道,我只聽到了一些聲音,那些聲音讓我醒了過來……」
說著,他這才意識到什麼,「我睡了多久?」
「四年了。」羋陸說,「整整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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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蘭和黎淮在外面忙了一天,眼見天光漸暗、夜色降臨,可羋陸依然沒有從帳篷裡出來的意思。
以前羋陸不是沒有整天呆在帳篷裡的時候,只是帳篷裡空氣沉悶,呆久了難免頭暈眼花,羋陸多少還是會出來透透氣。
然而今天連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井蘭和黎淮一邊幹活一邊討論這件事,討論到後面,他們一致認為羋陸可能生病了。
於是幹完活後,他們結伴來到羋陸所在帳篷外,輕手輕腳地敲了敲木門。
「宗主。」井蘭把臉湊到門前,小聲詢問,「你還好嗎?」
帳篷裡很快傳來羋陸的聲音:「怎麼了?」
隨之響起的是一陣漸近的腳步聲。
「哦,沒什麼。」井蘭侷促地摸了摸頭髮,解釋道,「我們看宗主一天沒有出來,擔心宗主是不是身子有所不適,便過來看看。」
「我沒事。」羋陸的聲音裡染上了些笑意,「謝謝你們關心。」
話音剛落,井蘭和黎淮眼前的木門冷不丁被人從里拉開。
他們想當然地以為是羋陸開了門,臉上掛著不好意思的笑容,抬頭看去,卻在下一刻對上一道足足高出他們一個腦袋的身影。
外面的天空已被濃稠的夜色填滿,只有帳篷裡的夜明珠亮著柔和的白光。
雪白的光線絲絲縷縷地從那道身影的輪廓邊緣溢位來,灑在井蘭和黎淮的臉上和身上。
儘管他們已經站直身體,可仍舊要仰起頭。
甚至仰得脖子發酸。
他們目光呆滯地望著眼前的身影,張著嘴巴,良久發不出一個音調。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聽見羋陸的聲音再次傳來:「怎麼都不出聲了?」
羋陸一邊說話一邊走到門口,便瞧見斛律偃正在面無表情地和門口兩個瑟瑟發抖的小雞崽對視。
井蘭和黎淮的臉被夜明珠的光線照得格外蒼白,若非他們的雙腿抖得厲害,羋陸還以為他們被斛律偃點了穴道。
只見他們轉眼對上羋陸的視線,頓時猶如溺水人見到浮木一般,眼裡的感激之情迅速增長,快要凝為實質。
「宗主!」
「宗主!」
他們齊聲喊道。
「你們進來吧,正好我也有話要跟你們說。」羋陸對他們招了招手。
可井蘭和黎淮一動不動。
他們糾結半晌,戰戰兢兢地看了眼擋在門口的斛律偃。
羋陸恍然,走過去拍了下斛律偃的肩膀:「你擋著他們的路了。」
斛律偃沉默地往後退了退。
羋陸又道:「進來吧。」
井蘭和黎淮見狀,連聲向斛律偃道完謝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