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臉整個轉開,因為她知道它正蒙上一層哀愁。她看不到夏季,或秋天、冬天的大自然變化,她的記憶中將只有春天這一幕,和他們短暫的相戀時光。
於此,她悲傷地向自己承認,不論該不該、對與錯,她愛上了以初。最最教她惶惑的,她越來越經常的迷失她的真我,讓凌恩慈的鬼魂侵入她、佔據她,和以初重溫舊情,尤其當他們翻雲覆雨時際,章筠就覺得她每一個部分都是凌恩慈,而她次日竟並不感到不安和焦慮。
“你要不要去看望媽?”
他的問題將她的神思拉回來。
“什麼?”
“我們既然到了金瓜石,是不是該去探望你媽?”他不完全是探詢。
章筠洞悉了他的動機,本應立即否決和拒絕,不料她聽到她的聲音竟是猶豫的。
“我不想嚇到她。她經歷了那麼多次痛失親人的打擊,我如此突然出現,不大好。”
他一手伸過來握住她的。“事實上,念慈看到你之後,已經打電話告訴她了。她比你想像中要堅強和冷靜,恩慈。她打過電話給我,我告訴她你回來了。”
煩亂、困擾了她好些時的情緒,令她一下有些失控地甩開他的手。
“我告訴過你,我母親早已不在人世。帶我去見恩慈的母親,不能幫助你說服我改變我是誰的事實,以初。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明白呢?”
他深深凝望她一眼,,緩緩將目光移回蜿蜒曲折的山路。
“那就不去看她吧,她瞭解你需要時間復原。”
“我是需要復原!”她無法遏制地喊,“我需要回到我的生活裡去,而不是在這被一群人當做一個透明的身體,每個人都想透視我、研究我。我是個人,不是個實驗物件,我更煩透了被你當作另一個女人,以宣瀉你無法熄滅的愛和欲。”
他突然把車靠山邊停住,臉埋進靠在駕駛盤上的臂彎中。他的背部急劇起伏,繃緊的肌肉撐著他的斜紋襯衫,他的呼吸急促,但他沒有發出聲音。
章筠懊惱地、猶豫地伸出手,輕輕放上他緊繃的肩,感覺到他的顫抖,她的心欲為之碎。
“對不起,以初,,我……”
他驀的轉身,一把將她拉過去,緊緊地擁住。
“你非離開我不可嗎,恩慈?”
“我不是離開你。我不屬於這個地方,及你的生活……”
“沒有你,我有何生有何活可言?”
她不喜歡他這句話背後的意義。她退開,也推開他,嚴肅地看著他。
“以初,你不能只為一個你所愛的人而活。你四周還有你的親人,我體會得到他們同樣愛恩慈,失去她,他們也很難過,但他們不能因而停頓在悲傷裡,我看著你變得頹唐、了無生趣,你這樣太自……私……”
她伸手掩口,眼眸大張。
“怎麼了?”以初奇怪地拉下她的手握著。“怎麼了,恩慈?”
“沒……沒什麼。只是想到,我也和你一樣自私。”
他微笑。“哦,恩慈,你是世上我所見過最不知自私為何物的人。”
“我是自私的,因為我不是恩慈。”眼淚毫無預警地湧上,並淌下她臉頰。“你們口中的恩慈那麼好、那麼完美,我想過去幾天我下意識的希望自己真是那個美好的女人,因此我容許你們把我當作她,但我不是她。我不是。”
“噓,別哭,恩慈。”他重新摟住她,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不要緊,沒事的。”
“有事。”她吸著鼻子。“我被你們弄得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卻輕笑著。“你是誰都不要緊,我愛你。”
她坐直,讓他用他溫柔的手指抹掉她的淚痕。“你真是無可救藥的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