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緩緩吐一口氣,盤膝坐於船頭,眼觀鼻,鼻觀心,絕不再瞧她一眼。
大戰前夕,他必須做回原來的月神,絕不能再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三日的放任,已經夠了,太夠了。
那座荒島,離孔雀島不過半日路程,眼看已近巳時,快到約定時間,而孔雀島亦已在望。
月神已覺出有森森殺意遠遠襲來,甚至帶了某種陌生的危險氣息,似乎那裡並非一座荒置二十多年的島嶼,而是一座久已修築完畢的修羅地獄。
這種感覺不對。
月神驀地睜開眼,向孔雀島凝望。
羅兒也正遠遠眺著,淒瑟瑟地顫抖著身軀。
&ot;舒望月,你知道嗎?二十多年那一戰,孔雀島共犧牲了一百一十條人命。&ot;羅兒慘然道:&ot;其中一百零六具屍骸,至今零落島上,未曾收葬;另有二人,和我媽媽一起對抗你的龍翔天下,結果屍骨無存;媽媽用僅剩的內力將我送上礁石,就沉了下去,我連她的屍體都沒能撈到。&ot;月神安然立於船頭,穩如磐石,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
他的心,亦似如磐石,堅硬,無情。
羅兒看他淡定模樣,咬住沒有血色的唇,忽然神經質地咯咯笑了起來,神秘般放低聲音,道:&ot;舒望月,你是不是奇怪,明明加起來只有一百零九條人命,為什麼我說犧牲了一百一十條人命?&ot;月神依舊凝神觀察著孔雀島,但終於有了回應。他輕輕嘆道:&ot;你是想說,你也是個死人?還是你真想做個死人?&ot;他的聲音雖低,卻已有了警告意味。總覺得約戰的孔雀島似有他不曾估料到的蹊蹺,他不想再讓這女子影響到自己心志。
羅兒瞪住他,道:&ot;你錯了,不是我!是一個五個月大的胎兒!我九死一生回到島上,渾渾噩噩活著,居然一直到肚子很大時才想到,我有身孕了。&ot;月神呼吸驀地濃重,猛地扭過頭來,望向羅兒,臉色也微微變了,他幾乎從牙fèng中擠出字句來,道:&ot;你,你說什麼?&ot;羅兒哈哈笑道:&ot;我說我懷上了殺我家門一百零九條人命的那個畜牲的骨肉!我說我恨死你,恨死自己,所以我也恨死那個根本不該來的孩子!我說我吃了許多紅花,那該死的孽種還不下來!後來我用根又粗又短的棍棒狠狠砸自己的肚子,砸一下,罵一句:舒望月,你不是人!舒望月,你不是人!舒望月,你是個無情無義的畜牲!&ot;羅兒哈哈大笑,笑得彎下了腰去,淚水卻縱橫了一臉。那笑容下的眼淚,有著跡近顛狂的得意,與這三日來的溫婉有著天壤之別,甚至再次相遇到的那麼多日子裡,她都不曾表現如此瘋狂。
月神冷冷看著她,握緊了拳頭,道:&ot;綾羅,少做戲了。我知你與我相伴三天,只為讓我再次為你動情,然後再用這樣的謊言來讓我心痛,以影響我決戰的情緒。別浪費你的精力,我的時間了。&ot;羅兒別過頭來,繼續笑道:&ot;你不信麼?哈,我不要你信。只要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知道那天晚上我流了多少的血!那個胎兒已經成形了,掉下來時它還在動,跟個剝了皮的小貓一樣,小小的肚子一抽一抽的,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我真希望它不是活的啊,可它好一會兒還在蠕動,有一片秋葉掉下來,掉在它看不清面目的頭上,它居然感覺到不舒服似的,顫抖了一下。&ot;&ot;別說了。別說了!&ot;月神終於忍不住,別過臉去,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儘量平靜地說道:&ot;我一個字不會信,一個字不會聽。&ot;羅兒旁若無人地大笑道:&ot;傻子啊,我又沒叫你信啊!你就當我在說個無聊的故事吧!我看見那個胎兒,居然還是個男胎,忽然就想起你來,他如果有機會活下來,不知會不會變成和你一樣的冷血動物?我好恨,我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