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星永遠只是那待他真摯溫和的大哥，而非嚴厲謹肅的師父吧，若換作月神，他豈敢回答得如此鋒芒凌厲？

南宮踏雪妙目盈盈，已泛出一絲怒意。

而舒望星目光深沉，研判般盯了方巖半晌，才緩緩立起，道：&ot;跟我來。&ot;他起身下榻，提步向後方漸漸狹窄的洞窟深處走去。他的步履頗是沉重，背影頎長，又帶了幾分蕭索，讓方巖突然想起，看似沒有什麼變化的舒望星，到底還是有些變了。比如，他原本有著極清亮的眸子，直可映到人的心底；此時，卻如深潭，幽而遠，深不見底，不經意間，便泛著涼而悲的況味，甚至沾惹到眉梢眼角，一層又一層的淒涼悲愴，如井底月影般不時蕩漾出來，又用溫和淡定的笑意輕輕掩蓋，不願讓人知曉。

莫非北極真有許多的苦衷？方巖凝凝神，跟著舒望星踏過一道拱形洞門，又見如前方的一間窟室，仍是如雪洞一樣簡單的陳設，只在飄拂的鮫綃幃幕之後，隱隱有熟悉的淡紫浮動。

方巖吸一口氣，猛地沖了過去。

石椅上，搭著小妖精淺紫的衣裳；石榻上，素白的棉衾裡臥著小妖精嬌小的身軀。

方巖顫抖地伸出手去，拂開散落於小嫣面頰上的黑髮。

小嫣的眼睛依舊閉著，睫毛在如玉的面頰上投著明明暗暗的兩扇陰影。她的面色依舊蒼白，但不再泛著以前那種發青的死色；呼吸依舊微弱，卻已漸漸平穩。她的手還是很冷，但手掌心已有微微的溫熱。

&ot;師父，師父，小嫣她，她……&ot;方巖抑制不住，握住小嫣的手，感覺那隱約的脈動，淚水終於奔湧出來，舒望星蒼白修長的手撫上小嫣的面龐，嘆息道：&ot;她用了嫦娥奔月那樣的同歸於盡招數，又遇到了天心訣中的散魂和絕魄兩種高深術法，魂魄散佚，這些天我費了不少心力設法為她招魂聚魄，甚至許多次利用元神出體，希望能在異時空中找回她的魂魄來，可迄今為止，還有一魂一魄找不回來。方才極樂殿來襲時，我已是第三天元神離體了。幸虧回來得還算及時，不然……&ot;他回頭看看默默跟在身後的南宮踏雪，悵然嘆一口氣，自語般道：&ot;若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生見姜先生於地下？&ot;方巖不知姜先生是誰，茫然不知所對，但總算知道了，為什麼外面打得昏天黑地，舒望星卻始終不露面的緣由。舒望星許多次冒險元神離體，想必風險也是極大，此次突遇極樂殿來襲，更是險上加險，無怪方才見到他時，精神如此不濟，竟會倒在地上。

南宮踏雪聞言揚臉淡淡而笑，卻不見得如何喜悅，反而眸光迷濛，霧氣蒸騰，黯淡而淒楚。

方巖遲疑道：&ot;小嫣少了一魂一魄，就沒法再醒過來？&ot;舒望星似極疲乏，軟軟坐倒在榻前，苦笑搖頭：&ot;能醒，三魂七魄現在已有二魂六魄歸位，她的小命啊，算是救回來啦！&ot;方巖鬆一口氣，恍然覺得自己的手心，沁出了層層的汗珠來。他咧著嘴，有些傻傻的笑，道：&ot;她能活過來了？那就好，那就好！&ot;淚水卻已掉落下來，一滴滴落在小嫣的手上。

小嫣的睫毛顫動，已張開淡紫的唇，呻吟般輕喚道：&ot;叔叔……&ot;舒望星柔聲：&ot;小嫣，我在這裡。&ot;他的手摩挲著小嫣面龐，面板顏色居然比小嫣的容色還要蒼白幾分。

小嫣嘆氣般道：&ot;我睡覺時，總是看到你在哭。不過有時候，怎麼也分不清，是你在哭，還是巖哥哥在哭。&ot;她的眼睛依舊閉著，似倦得不願睜開。

&ot;小嫣！小嫣！&ot;方巖嘶啞地呼喚道：&ot;我是方巖！&ot;小嫣的眼睛終於睜開了，漆黑眼珠冉冉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