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了個格外漫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獨自提燈,踏出院中老梨樹的陰影,一步一步走完東偏殿的明德堂的青磚,然?後?跨進?承乾宮正殿。 那是?從前?孝懿皇后?住的地方,她也?住過,在?很小的時候。 廊下還滾著她喜歡玩的藤球,她記得?上面的絲帶是?孝懿皇后?親手幫她系的。 容淖從未對人說過,她其實還記得?孝懿皇后?,那個用一生詮釋‘靜默’二字的女人,滿身見之忘俗的幽蘭氣蘊。 她所有外露的稜角,都用在?如何更好護佑稚兒上了。容淖有關她的記憶片段不多,但無論哭笑,總是?安心的。 所以?,容淖從不相信,她會?借種痘一事殘害皇嗣。 可她死了,頂著不算乾淨的名聲,只當了一天皇后?。 她本來?,早該封后?的。 摒棄所有無望靜默,正大光明站在?她心心念唸的表兄身旁,受萬民敬仰。而非七夕夜纏綿病榻,苦撐三日,臨終前?只得?一封封后?黃絹,黃泉路上聊表安慰。 十一載不入承乾宮正殿,是?不敢,而非怨恨。 活人需要清明,死人也?要。 容淖伸手想要拿起藤球再看一眼,眼前?景色卻突然?搖晃直至模糊。 “出岔子了公主!”嘠珞終於搖醒了容淖,頂著一臉火燒眉毛的焦躁,快速說道,“春貴人好像是?要對八公主下手,奴才?回?來?前?,見她把八公主帶走了。” 春貴人怎會突然盯上八公主? 要知道八公主的養母宜妃,與嫡親兄長十三爺皆在北巡隨駕之列,這二?位是宮中出?了名的性情中人,愛憎分明,不羈張揚。 春貴人敢動八公主,豈非自尋死路。 是有什麼變故惹得春貴人如此莽撞不顧惜自身?還是她?從頭到尾都小視了春貴人的衝動?? “你是如何判斷春貴人可能對八公主不利的?”容淖掙扎坐起,虛弱道,“邊替我更衣邊說。” 事出?緊急,攸關八公主安危,又關係容淖下一步計劃。嘠珞深知自己無力化解,並不敢阻攔容淖,撿著要緊訊息稟告。 “因為奴才親眼瞧見八公主放完河燈後不久,便遣退左右,一言不發跟在春貴人身?後,徑直往後苑方向去?。” 能讓八公主那小話簍子閉嘴的,必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依稀記得舊宮後苑相當於紫禁城的御花園吧,來往熱鬧,並非任由春貴人胡來之地。莫非,此處有何潛藏危險?” 容淖是第一次到盛京舊宮來,加上染病,到舊宮後直接住進了安頓后妃公主們的西所,幾乎沒在舊宮行走?過,並不十?分清楚地形與建築。 “公主猜得不錯。”嘠珞替容淖扣好最後一粒琵琶玉扣,“舊宮雖是留都陪宮,但地狹宮密。後苑地界可不僅是作賞花吟景的御花園之用,碾磨坊、倉房、後宰門等?都落在那片兒,算是半個供御膳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還有一條廢棄的地下窨道能直通清寧宮。” 容淖頓時瞭然,“依你之意,春貴人帶八公主去?後苑,實則是打算走?地下窨道,把八公主騙入清寧宮附近僻靜處下手?” 清寧宮乃舊時的中宮正殿,今上後位虛懸,清寧宮無主多年,平日?封存嚴密,只在祭祀之時開啟,等?閒人等?不得靠近。 放眼整座擁擠舊宮,清寧宮附近確是鬧中取靜的好地方。 嘠珞悶不做聲點頭,替容淖取來厚厚的披風裹好。 臨出?門前,容淖仍覺得腳下發虛,示意嘠珞,“把藥給我。” 嘠珞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瓶,猶豫不決,“這藥是先前公主自己私下開方炮製的,今日?太醫已重新為公主診脈開方了,這舊藥便不吃了吧,藥性?相沖可不好。” “無妨。”容淖自顧開啟玉瓶,見裡?面只剩三粒藥丸。 她?取出?一粒黑黢黢藥丸子在掌心,想了想,又多取了一粒。 兩粒藥服下,恍若神藥現世?,妙手回春,她?氣息頓時緩和許多,連唇上都有顏色了。 嘠珞見狀,非但不覺欣慰,甚至打心底冒出?一股難言的焦躁不安,比上次在暢春園見容淖無故吐血時還要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