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柳青天已被捕入獄,頂上來的刑部侍郎乃是錢彬爪牙。大理寺卿章大人是有名的和事佬,三法司都倚仗不得啦。”虞晟緊盯著他,“眼下先生只剩下了一條路了,長安門外的登聞鼓!”
“原來大人讓晚生去擊登聞鼓,告御狀!”呂方長吸了一口冷氣。登聞鼓的規矩起自魏晉時代,本朝太祖對此愈加重視,特立登聞鼓樓,允許百姓及官吏擊鼓沉冤。只要是擊鼓所奏之事,十有八九都能上達天聽。但朝廷為防有人誣告,對擊鼓者又另有諸多限制,若擊鼓中訴不實者,更會杖責一百,事重者從重論處。
虞晟道:“此事頗有兇險,先生敢不敢?”呂方昂然道:“呂某此來京師,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三、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登聞鼓是由錦衣衛和六科給事中輪流職守,這兩日間恰好都是錦衣衛輪值,虞晟便安排呂方在府內安歇養傷。第三日正是六科給事中職守的日子。臨行之際,虞晟親自給呂方敬酒三杯,以壯聲威。三杯烈酒滾入腹中,呂方只覺肺腑發熱,長長一揖,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登聞鼓樓設在皇城大明門以北,便在那條著名的丁字形長廊盡頭的長安右門外。過了長安門沒有多遠,便是進出紫禁城的承天門了,是以這登聞鼓一敲,往往震動紫禁城。因此朝廷明令不是重大冤屈及機密重情,不得擊鼓。
晌午時分,大明門外的棋盤天街正熱鬧,士民工賈熙來攘往,各種叫賣喧囂織出一派繁華氣象。呂方緩步而來,本也沒人留意他,直到他一步不停地直向長安右門走去,才引得眾人側目,對著他指指點點。
身邊一側是絳紅色的皇城南牆,一側是起建於宣德年間的官署高牆,都肅穆得讓呂方氣緊。他的腿上杖傷未愈,步履緩慢卻又沉穩,一步步地向長安右門外的那座登聞鼓樓逼去。
“快看,那人要去登聞鼓樓啦!”不知哪個百姓喊了一聲,許多人立時圍攏過來,遠遠觀望。呂方才要上登聞鼓樓,忽聽有人大喊道:“慢著,慢著……”一個小吏氣喘吁吁地跑來。
要知這登聞鼓早在大明成祖遷都北京後便已建在此地,但因規矩頗多,所奏所聞甚至會驚動皇帝,便有蒙冤的百姓、官吏也不敢妄擊登聞鼓。有時幾年間也不會有人擊鼓,這奉命守登聞鼓的六科給事中和錦衣衛實則都是擺設一般的閒差。不料這大晌午頭的,卻有人要公然登樓擊鼓。那小吏驚慌中更有幾分好奇,一迭聲地喝道:“何人登樓,有何冤屈,可知我大明登聞鼓的規矩?”
“青州秀才呂方登樓,”呂方整整衣衫,朗聲道,“狀告錦衣衛統領錢彬及其義子錢伯仁!”
那小吏的眼珠子險些自眼眶中掉下來,顫聲道:“你膽敢狀告錢大人……告他什麼?”呂方朗聲道:“錢彬縱容藩王,復其護衛親軍,壞成祖立下的規矩,居心叵測,大逆不道,現有奏摺在此!”那摺子在虞晟的指點下早已寫好,取出來穩穩遞了過去。那小吏接摺子時雙手都微微發顫,叫道:“好,這摺子自會依規矩上奏,這登聞鼓你且不要敲了,免得驚動聖駕。”
呂方蹙眉道:“若不擊鼓,怎能上達天聽?”那小吏還未言語,忽見街角有幾個錦衣衛疾奔出來,領頭那人大喝道:“什麼人?膽敢誣告錢大人!”那小吏滿臉賠笑:“李三哥,按規矩這登聞鼓今日可不該您當值啊,怎地……”那李三哥一把將他撥開,冷笑道:“沒你的事兒!這刁民早該整治,咱們奉錢大人之命要拿他下鎮撫司大獄,好好審問。”
錦衣衛跋扈慣了,那給事中小吏如何敢攔。四五個錦衣衛上前揪起呂方便走,呂方憤聲叱罵,卻哪裡拗得過這幾人。棋盤天街上正聚著大群百姓指點圍觀,給那李三哥一聲大喝,駭得全散了。眾錦衣衛氣勢洶洶地押著呂方前行,所經之處,街上百姓慌忙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