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還有單間?”徐霞客頓時眼神一亮,雖然在歷次跋山涉水的遠遊之時,他一向不怕餐風露宿,住破廟睡樹洞跟乞丐搭夥,差不多什麼苦都嘗過,但不管怎麼說,徐霞客也是縉紳出身,從小到大都是養尊處優的。這次出行又帶上了族兄徐仲昭,有條件的話還是最好能住得舒服些,“……能先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位客官,咱們旅社的一樓和二樓是通鋪,三樓是單間。我帶你上去就是。”
跟徐霞客曾經住過的某些上等客棧相比,為民旅社的單間很小,一張床便佔據了地板的三成,傢俱只有式樣簡單到極點的一桌一椅一個櫃子,天花板也很矮――嚴格來說,這所謂的三樓實際上是“二樓半”。不過勝在窗戶敞亮,很是乾淨齊整。更主要的是價錢便宜,只比通鋪的價格貴了一倍而已,
於是,徐霞客很爽快地要了兩間房,跟族兄一人一間,約定先租五天,屆時有需要的話再續租。
“……咱們旅社不包伙食,你要吃飯的話出門左拐,第二條巷子裡就有公共食堂。願意去吃攤子或者小飯鋪也容易――那裡都有。廁所在走廊到底,沖涼到一樓的浴室。還有幫忙洗衣服的,不過得收錢。”
收了房錢辦完手續之後,那藍衣女公人又熱情地對徐霞客一一介紹道,“……熱水只有早晚的六點到八點。冷水全天供應。不過今天剛剛換了新爐子在試用,所以現在剛好有熱水,你想洗澡的話不妨抓緊了。”
“……多謝了。”徐霞客點頭答道,以為這旅社每天早上和傍晚都有夥計拿大鍋燒水給客人用。誰知到了浴室裡才大吃一驚——地面和牆面全都貼了瓷磚不說,外間的馬桶也是用瓷器做的!浴室裡同樣不見習慣了的浴桶和浴池,而是在一個個噴水的管子下面洗淋浴,只要把閥門一擰開,就有冷熱水下來……
關於其中的原理,徐霞客倒是在杭州紫明樓見識和考察過,冷水應該是有水管通向某個蓄水池,至於熱水則是造了個大爐子,不斷的派人燒火。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般闊氣的上等澡堂,在臨高這邊居然連販夫走卒都能盡情享用——雖然每天只有兩個時辰……澳洲人的這份豪奢,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
總而言之,徐霞客和他族兄徐仲昭在入住之後就痛痛快快地衝了個熱水澡,洗掉一身的塵囂,然後便換上一套新衣裳和一雙乾淨布鞋,趁著此時日頭還高,一起從旅社出來,去觀賞這臨高市面上的“澳洲景”。
——之前到“為民旅社”投宿的一路上,沿途的繁榮就已經讓徐家兄弟看得眼花繚亂。眼下更是隻感覺自家兩隻眼睛完全不夠用:總得來說,這裡的房子很多很高也很漂亮。就徐霞客所知,在內地的很多破敗小縣城,就連一幢兩層小樓就能引起百姓的津津樂道,但在臨高的街頭上,就連五層的樓房也不算罕見。
東門市的主街道是黑色砂石鋪設的路面,遠比大明絕大多數府縣的街道更寬闊。中間是車道,只許馬車、手推車、黃包車和牲口通行,街道的兩側修築有單獨的石頭人行道,人行道上種植有椰子樹——澳洲人似乎十分喜愛椰子樹,在他們的地盤上到處種植。讓人不解的是沿街的一個個高杆,上面頂著個鐵網玻璃,不知是幹什麼用的,徐霞客隱約覺得這或許是燈火,但又認為應該不會有人捨得如此奢侈浪費。
在東門市的街道上,不但有裝貨的馬車、騾車,更有許多“澳洲人力車”在來來往往——在東門市上幾乎沒有一頂轎子或者滑竿,滿街跑得都是這種拉人的雙輪小車,簡單來說,這就是一把蒙了布的圈椅,兩側分別裝上了一個輪子,前面還有兩根長長的把手,讓車伕拉著,靠背上又有幾根疊起來的竹骨布面,似乎能撐起個車蓬來。車伕們穿著藍布對襟小褂,背後塗著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