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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裱糊打掃工作進行了整整一天,用掉了將近兩擔稻草,還有老陶家從南京帶下來的訂閱了一年的《新華日報》。《解放軍畫報》則動用了兩年的。接著,天又黑了。吃過晚飯,洗了腳,老陶一家又上床睡覺了。他們緊貼著糊了畫報的冰冷而潮溼的牆壁,感到踏實了許多。屋外,北風呼嘯,起伏不平的牆壁上畫報一鼓一吸的,發出沙啦啦的聲音,猶如催眠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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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老陶一家在三餘一隊安頓下來。接下來要做的事就不急不緩了。

他們從小墩口的代銷店裡買來幾張蘆蓆,把牛屋隔為三間。又在門框下方的泥牆上開了個小洞,從村上的農民家抱來一條小狗。小狗毛色黑白,白多黑少,取名叫小花。牆洞是供小花出入用的。園子東邊的小河邊架起了一塊木板,按三餘人的說法就是“碼頭”。老陶家人站在自家的碼頭上淘米洗菜、刷馬桶。吃水則用一隻塑膠桶從河邊拎取,倒入堂屋裡的一隻大水缸裡。大水缸需要五六桶水才能裝滿。老陶家人在水缸里加入明礬,然後用一根專用的樹棍攪拌,河水中的雜質於是隨明礬沉澱到了缸底。大水缸每過一週清理一次。這是用水。燒飯,則仍然用從南京帶來的煤爐(老陶家帶下來的煤球還有兩筐)。牛屋進門處的土灶被清除掉了。按老陶的計劃,他們家將於明年動工蓋新房子,屆時將包括一間專門的鍋屋,到時候再砌灶臺不遲。

上廁所是一個問題。三餘人一般是在園子裡埋一口糞缸,三面用蘆蓆或玉米秸扎一道半人高的籬笆,上廁所的時候便蹲在裡面。糞缸前沒有籬笆,無遮無攔,一面出恭一面可以向外面張望。男女老少都如此,寒暑或者半夜只要便急就來到此地。老陶家人去農民家串門的時候,常常會看見籬笆裡面蹲著一個人,探出頭來和自己打招呼。“吃過啦?”他們說。

小孩子不懂事,有時候會把屎拉在園子外面,因此而招致大人的責罵。老陶家人雖然漸漸地明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對三餘人這一習慣也有了充分的認識,但還是無法效仿。

老陶家的園子裡也埋了一口糞缸,紮了一圈籬笆,但那是倒馬桶用的,他們從不親自來糞缸邊大小便。晚上,每張床前的地上都放著一隻痰盂,供起夜小解之用。早晨起來,或把痰盂裡的小便直接倒入糞缸,或就近倒進馬桶。大便則通通在馬桶裡。但提著馬桶或端著痰盂走到外面,若是被村上的人看見的確是一件很尷尬的事。老陶家人的秘密最終還是被村上的人發現了。“他們家在屋裡屙屎!”三餘人說,覺得這樣的行為很不衛生。

因此,老陶家的馬桶放置得很隱蔽,在陶文江、陶馮氏房間的一角,前面還拉了一道布簾子。雖然,上馬桶的人不易被前來串門的村民發現,但氣味告之了一切。老陶家人在家裡上馬桶的時候總是戰戰兢兢的,就像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馬桶也三日一倒,直到囤積了滿滿一桶。

藉著這一話題,我想再羅嗦一下老陶家人的擦屁股紙。他們用染成粉紅色或漂成白色的衛生紙擦屁股,在三餘人看來,這是難以理解的。三餘人擦屁股用的是隨手可取之物,比如一片樹葉、一把稻草。嚴冬時節,沒有樹葉,他們就用土疙瘩擦屁股。孩子們更是百無禁忌,拉完了,把屁股一撅,嘖嘖嘖喚來一條狗,肛門立刻被舔得乾乾淨淨。更小的小孩無法自己料理擦屁股的事,大人就用條把或鞋底在他們的胯下一抹,便算了事了。

一次小陶也撅起屁股,呼喚小花,被陶馮氏瞅見,不免怒斥一通。在老陶家人看來,這是極其不衛生的。可見,僅僅是在如何上廁所才是衛生的這樣的事情上,老陶家人和三餘人的分歧就很明顯,甚至是無法調和的。

園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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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一家在牛屋裡住了不到一年,第二年秋天他們開始蓋新屋。這件事已經籌劃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