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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飄然有仙人之姿的修道人舉目遙望眼前的漠漠平野,回憶著自己一路而來的所見所聞。大約是在去年此時,他率領弟子們進入了廣袤無垠的蒙古大草原,一路所見之風物令老人大開眼界。按理說,一個人活到他這樣的古稀之年,世間萬事原不足引起心情的波動,何況身為修道之人,所修煉的便是一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直到太上忘情、古井不波的至高境界。然則,在面對這種蒼天與大地渾然,湖山共漠野一色,但覺此身立於其中渺不足道的宏麗場景,那種發自內心的驚嘆之情依舊不能自已。一旦於沿途接觸到與中原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真人的感觸愈發強烈起來,於是在來到哈剌哈河畔的帖木格行營安頓下來之後,當即欣然賦詩二首,以志其感受。其詩如下:

(其一)

極目山川無盡頭,

烽煙不斷水長流。

如何造物開天地,

到此令人放馬牛?

飲血茹毛同上古,

峨冠結髮異中國。

聖賢不得垂文化,

歷代縱橫只自由。

(其二)

坡迤摺疊路彎環,

到處鹽場死水灣。

盡日不逢人過往,

經年時有馬迴環。

地無木植唯荒草,

天產丘陵沒大山。

五穀不成資乳酪,

皮裘氈帳亦開顏。

在哈剌哈行營的第三天,真人迎來了生命之中的第七十二個年頭。儘管已是如此高齡,他還是認為自己必須來見成吉思汗,哪怕因此而走到天邊,也在所不惜。因此,在應付了負責留守蒙古本土的成吉思汗幼弟帖木格斡惕赤斤(《西遊記》中稱其為斡陳大王)為他舉行的盛大歡迎宴會之後,就催促著劉仲祿,要求儘早出發。

然而,偏偏在出發途中卻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使得他不得不多留些時日。原來,貼木格為他的旅途安排了一些特殊的夥伴‐‐即一些將要去往西方軍前女眷。對於這種非禮的事情,真人當即嚴辭拒絕道:

&ldo;做為出家修道之人,怎能與女眷同行?&rdo;(4)

這一斬釘截鐵的斷言,被弟子之中名叫李志常的男子一字不落地記錄了下來。一路之上,他始終以認真的態度傾聽著、觀察著師父的一言一行,並堅持記錄著,並在多年後於真人亡故後編撰成書,刊行天下。這,就是那部著名的《長春真人西遊記》。

可是,這種堅持操守的行為所導致的最終結果就是,真人一行不得不在此繼續淹留下去,等待下一次西行車隊。畢竟,再向西將要面對的是遠較東蒙古荒原更為荒涼,代表著生命禁區的西蒙古大沙漠。

從長春真人的西行路線可以看出,他自從北京郊區出發後,就向東北穿越燕山山脈,然後沿著大興安嶺西部山麓北上,直抵捕魚兒湖(5)。翻看地理通志,這一帶被稱為&ldo;沙化草原&rdo;是有其一定理由的。這裡的草原完全生長在半荒漠化的砂質土壤之上,稀疏的程度就像掉了毛的山羊,其間偶爾會點綴一些半年有水,半年乾涸的苦澀的鹹水湖泊。湖畔生長的一些低矮的榆樹叢和其他灌木型植物,算是本地較為出眾的生命了。長春真人並未因這種衰敗景象而喪失自己的觀察力,並且如實做出了以下記錄:&ldo;四旁遠有人煙,皆黑車白帳,隨水草放牧。盡原隰之地,無復寸木,四望惟黃雲白草。&rdo;

在哈拉哈河畔,漫步於這條含沙量極大,岸邊多生叢柳,水流淺緩,僅可儒馬腹的小河兩岸,於著意體察民風之後,他又命李志常做出瞭如下記錄:&ldo;時有婚嫁之會,五百里內首領,皆載馬童助之。皂車氈帳,成列數千&rdo;。他們是陰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