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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還有,還有我的遺物,別忘了。」

我握住她的手:「我不會忘的。」

醫生來通知我說,小滿想見我最後一面。

她戴著呼吸面罩,身上插滿了管子,只有右眼能勉強睜開,我知道,她還看得見我,她轉動眼珠,望向桌上的詩集。

我明白她的意思,翻開它,翻到她想聽的那一首。

「《來自波西米亞》,萊特昂·布蘭朵。

我聽人說,

你是國王,

又聽人說,

你雙目已盲,

所以你一定不屑於知道,

死神長什麼模樣——」

小滿眼中流下淚水,渾身顫抖,她咬著嘴唇,咬出血來。

我扔下詩集,走到床前,伏下身去,輕輕地抱住她。

「你拽緊韁繩,

讓風吹在你身上,

你摘下頭盔,

讓雨打濕你的頭髮,

你沉默於此,你挺立於此,

於此等待,

等待死神擁你入懷。」

終於,小滿停止了哭泣,停止了顫抖。

她死了。

小滿的遺物是一隻小箱子,裡面裝著她的幾件玩具和病歷,還有一封信。

我們按照她的遺願,將它們連同她的骨灰,埋在那棵樹下。

「這些天多謝你了。」院長客氣地說。

「我做得不多。」

「說起來,我們都還不知道你是誰,真不好意思。」

我撓撓頭:「我算是個志願者吧。」

「你覺得,那封信是寫給誰的?」院長問。

「大概是寫給未來的某個人。」我說。「那會寫些什麼呢?」

我沒有回答。

其實我知道她寫了什麼,因為我在將來看到過。

「我聽說,每個人都能遇到愛自己的人,幫她承受苦難。我的苦難太多,大概遇不到這樣的你。假如有,你也一定在未來的某個時間裡快樂地生活著,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等我,但看樣子我好像已經無法抵達。我就要死了,渾身疼,又醜又邋遢。喂,要是你的時空裡,真的有時間機器的話,你可不可以穿越過來,在我死之前,餵我吃幾勺酸奶,給我念幾首詩,在我死的時候,抱抱我,這樣,我就不害怕了。」

我把信放在箱子裡,埋到樹下。

小滿,我說過,這棵樹能活很久,能活到很遠很遠的未來。在未來,我會找到這封信,讀懂它,讀懂你的故事,並且,如你所願,來到你身邊。

陪你喝酸奶,給你讀詩,在你死的時候,抱著你,讓你不再感到害怕。

老公主

公主知道自己美得不可方物,心底總是暗自得意,以為這一生再不會有任何痛苦和煩惱。她哪裡料到世上最令人絕望的懲罰便是上帝給你美貌的同時,也給你易於老去的年華。

公主剛過27歲便已顯出老態,她望著鏡中自己眼角的魚尾紋,摸著身上漸漸鬆弛的面板,悲傷?恐懼?怨恨?絕望?她也說不好是哪一種情緒主宰了她的心智。她年輕時沉迷於揮霍和炫耀自己的美貌,並無一次真心的愛戀,對於所謂的裙下之臣,心情好的時候便裝傻以退,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蠻橫以進,至於是否傷害到誰誰誰,她倒真沒在乎過。只是到了現在,公主方才心慌起來,誰曾想到這盛大的舞會竟然早早散場,那些邀請她步入舞池的追求者轉瞬間嘴裡高喊的都是:「老公主!老公主!」嘴下不留一點情面。

老公主在城堡裡惶惶不可終日,躲避旁人,躲避陽光,或許她以為這樣便可以阻止時間的刻刀在她身體上留下疤痕。

又是五年,老公主已經雪白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