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楊麒待他不錯,作為主力部隊,蜂部在兵甲器械的分配上有所偏愛,平時待遇也沒有厚此薄彼,他吃不到兵糧別人也吃不到,他拿不到兵餉別人也拿不到。
鍾豹把張振的隊伍安置在後方,先到統帥部見到了劉承宗,把其經歷一一告知。
其實劉獅子不怎麼喜歡這種投降方式。
人投降不投降,一般分四種。
有開戰前就降的、也有開戰中投降和戰鬥結束後投降。
開戰前就投降,是看明白了,審時度勢;開戰後決不投降,是想明白了,固有一死。
而絕大多數人都是被徹底擊敗、撿了條命無奈投降,也算盡到自己的職責。
以上三種,如果發生在劉獅子軍中,他敬重決不投降的,也能接受軍官盡到職責後投降,開戰前就投降的他不喜歡,但真發生了也沒什麼關係。
唯獨在戰中左右搖擺,做出奇怪舉動的人,既不聰明,也不盡職,更不值得敬重……任何一支軍隊裡有人這麼做,都是大敗的先兆。
這個把總在劉承宗眼中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不喜歡張振,但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是另一回事。
他那麼欣賞冶國器,該殺還得殺。
篝火陣是把雙刃劍,他的人別想靜悄悄的突擊,官軍也別想靜悄悄的逃跑。
這無非是取捨,對他來說在夜戰中擊潰容易殲滅難,他有把握擊潰敵人,卻沒有把握己方軍隊在擊潰敵人的過程中自己不崩潰。
崩潰不可怕,可怕的是崩潰之後重新整軍,他不如賀虎臣和楊麒。
楊麒和賀虎臣重新整隊,只需要說漢話就行;他這要想重新整隊,得精通三門語言。
所以把騷擾持續到天亮再發動進攻,對他有利,甚至如果北邊的兄長和東邊的楊耀都傳來好訊息,這場仗可以再往後拖三天,拖到賀虎臣餓死。
這是劉承宗起事以來,第一次透過自己的努力,讓戰局按照自己的設想進行,他驕傲輕鬆且自信,給謝二虎下達後續執行騷擾直到天亮的命令,便決定見見這個張振。
張振進院子就叩頭在地,聲音洪亮:“小人蜂尾針叩見大帥!”
劉承宗此前就聽鍾豹說這蜂尾針是延安府保安縣獵戶出身的土寇,如今一看雖然沒穿鎧甲,但肩寬臂長,確實是個用弓的好手。
他叫蜂尾針起身,笑道:“在河湟看見延安鄉黨可不容易,張振,勝負未分,為何降我,楊麒待你不好?”
張振沒想到劉承宗見到他會問這個,心裡知道自己在劉承宗心裡是什麼印信,就靠等會回答什麼了,便楞了一下。
還是鍾豹提醒道:“大帥叫你起來就起來。”
張振這才起身,想好了說辭,道:“回大帥,楊爺待小人很好。”
“小人不願與大帥為敵,但受楊爺收降之恩,為其前驅,在河南橋上兩隊弟兄被一陣炮打沒,也沒怨言,只是這仗實在打得糊塗,小人不想弟兄都死在這。”
“噢。”
劉承宗心中對蜂尾針印象稍有改觀,至少腦子還算機靈。
聽人說話,是聽人沒說的話,蜂尾針說前驅沒怨言,就是心裡有怨言;說不願為敵,就是如果能贏的話也可以為敵。
最關鍵的還是這仗打得糊塗,否則只要投降了就會好好出力。
劉承宗點頭算是回應,旋即問道:“橋上那兩隊人,是你的兵?好兵,那百總也好。”
從土堡從撤離前,他對橋上那個拿著斷手前進的百總有很深的印象,問道:“他還活著麼?”
蜂尾針搖搖頭道:“小人也不知道,他叫趙可變,從前是榆林鎮柳樹澗的管隊,兩鎮傷兵都留在河口堡,要是他能挺過今天,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