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詢兀自搖頭,有一件事他弄不明白,據三千桐判斷,前後兩撥人馬共十五人,後一撥人馬中有六個人的武功套路與前一撥人馬相似,只有為首之人差異巨大,而前一撥人馬只在攔截,後一撥人馬卻下了殺心,此又作何解?軍中何人,對三千桐竟懷恨如斯?
趙詢並未輕下斷論,找上龍秋蟬詢問斷橋驛所遇。龍秋蟬不大喜歡動腦,當下侃侃而談,趙詢才知當時除了衛朝英和耿新回,還有八名北靈將隨行左右,而且未跟隨回京。
衛朝英、耿新回、北靈將,此皆王文君府將……趙詢頓了頓,不再深思了。
“此時不宜過多分神它事!待十五戰勝,解決都傑爾赤之患爾後,再作深究。”話雖如此,趙詢為防軍中內務有敗露之憂,在柳籍志得意滿之時,稍稍出言警訓——趙詢深知柳籍最在意他的建言,即使當時一笑而過,回頭也會細思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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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西壤邊城以外,鬼域數十萬大軍似鐵打營盤,在西壤城頭觀望,茫茫一片。鬼域各軍領命待戰,軍容齊整,令膽小者望之而膽寒。
都傑爾赤久攻西壤不下,雖積恨愈甚,卻並不急於舉全軍之力猛攻,反而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按兵不動,與柳籍軍僵持,爾後才又頻繁發動進攻,雙方皆有死傷,不在話下。
鬼域兵眾,幾乎十倍於柳籍軍,都傑爾赤亦非泛泛之輩,領兵有方,進退有常,長時間消磨柳籍軍力,也讓柳籍頗為頭疼。期間柳籍屢屢派出使者言和,都傑爾赤一概不受,使者甫出城門,便被亂箭威懾,舉步不前。
相持五年,都傑爾赤深入瞭解柳籍、趙詢,刺探情報,其中最使他心動的一點乃是五年以來,柳籍不曾向朝廷請求增援一兵一卒,守衛西壤主力,仍然是五萬龍虎兵,其餘五萬將士乃當年姬阮麾下弱士,雖經柳籍多年調教,卻仍不能與龍虎兵相媲美,只負責後勤糧草事宜,都傑爾赤認為,如此只需奇謀破城,擊潰龍虎兵,便可揮師中原,也不怕討不了柳籍、趙詢之命。
經過五年的且戰且籌謀,都傑爾赤終於得到大琴師師商,經師商之助,一時勢如破竹,曾連續幾次殺上西壤城頭,雖未能竟功,但也讓柳籍吃緊,而且來不及求援。
都傑爾赤彼時志得意滿,猶能不亂方寸,排程前軍後軍,以逸代勞,頻頻強攻,柳籍深知西壤並無險可守,若非也是個性不屈之人,怕也是早已放棄,退兵平關,據平關天險抵擋都傑爾赤。
爾後之事,便是趙詢親自撥絃一抗師商,都傑爾赤不知趙詢竟是琴手,訝異之餘,卻觀師商從容以對,心下頓生一計,也即是攻城之勢忽止的緣由所在。柳籍面對如此形勢,心知有異,但又想這豈非正中下懷,至少為龍秋蟬求援搶得幾天時間,當下並無多慮,自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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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某處營賬,護衛森嚴,營賬之內,一人鬚髮皆白,不時以手撫弦,卻並不彈撥,觀老者容態,無喜無悲,藏住所有心事,不肯透露絲毫。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師商,十九年前入中原挑戰天下琴師的西域大琴師。後因敗於琴仙焚香,師商復又退出中原,苦隱十九載只為尋得破解焚香琴上名弦之招,卻一直無果。
十九載光陰流變,師商不知焚香早已是了無蹤跡,此番被都傑爾赤“延請”助陣,心知此生再無冀望重入中原,只求戰事推遲,柳籍請出焚香對陣,一了心願。
十九年前,師商年在不惑,今時今日,亦不過花甲左近,卻鬚髮皆白,乍然觀之,恍惚以為眼前人已至耄耋。只有一雙眼眸明如秋水,因知其心不死。
師商撫弦不停,忽聽得門外甲兵響動,卻無人聲,便知是都傑爾赤造訪,並阻止了護衛將士參見。師商並未理會,依舊撫弦不語。
都傑爾赤進來,師商罷弦欠身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