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幾個親兵在等候了,一見我們出來,登時將我們圍在一處,似乎早有準備。路恭行到此時才抹了把汗,小聲對我道:“楚將軍,總算還來得及。”
我跟在他身後,叫道:“路將軍,這也太不公平了,我置生死於度外救了他,沒想到他還覺得我是要殺他。”
路恭行看了看四周那些親兵,嘆道:“楚將軍,外面不要說話,有話回去說吧。”
他沒有帶我回重牢,倒將我帶到了自己的營帳,一進去,他將親兵打發出去,從一邊取出個酒壺和兩個酒杯,給我倒了一杯酒道:“楚將軍,喝一杯壓壓驚吧。”
我接過酒來一飲而盡,心中卻仍是憤憤不平:“我還是回重牢裡去吧。”
路恭行嘆了口氣,走到一邊,伸手從壁上取下一把弓,道:“楚將軍,有句話叫‘剛極易折’,你聽過麼?”
如果這話是前些天問我,那他問也是白問,我肯定不知道,這些天我在拼命讀那本《道德心經》,那書裡也有這句話。我道:“為什麼問這句話?”
“不論什麼東西,太硬了,反而容易折斷。”他試了試弓弦,把弦上緊了一些,又道:“和制弓一樣。太硬的木頭制不成良弓,必要剛柔並濟,那才是一把好弓。”
他這話裡也有言外之意,我一陣默然。路恭行把弓又放回牆上,坐到我身邊,給自己倒了杯酒道:“楚將軍,還記得那時我們同在前鋒營時麼,那時並肩衝殺的二十個百夫長,現在也剩了沒幾個,唉。”
我又是默然無語。我被關起來後,現在前鋒營由錢文義統領,也不知他能不能鎮住楊易和邢鐵風。我道:“路將軍,殿下究竟想如何處置我?”
路恭行放下酒杯,嘆了口氣道:“殿下此番遇險,極為惱怒,他覺得你與此事有牽連,定要在你身上追查到底,若你不肯說,便要將你斬殺。”
要殺我?我倒並不覺得意外,以二太子如此剛愎自用,不殺我才是怪事。我道:“要殺就殺吧,反正我問心無愧。”
路恭行看著我,突然道:“楚將軍,你真可算得上是個濫好人。”
我也放下了杯子:“這話何意?”
路恭行冷冷地笑了笑:“有一件事你準不知道,你救回殿下後,殿下也曾向前鋒營諸將打聽你的事,結果前鋒營三統領中,倒有兩個說你有不軌之心。”
兩個?我知道夜襲回來後是邢鐵風告了我一狀。殺入蛇人營中後,邢鐵風對上的是蛇人中相當強的勢力,吃了個大虧,加上我去救二太子時,結果誤把任吉救了出來,一定讓他更誤認為我有心要害死二太子。他是一定會說我壞話的,但還有一個人會是誰?會是楊易麼?楊易與我一向不算如何熟絡,話說得也不多,他倒一向有令必遵,可能也會附和邢鐵風吧。
路恭行象是猜到我的心思,道:“你以為是楊易麼?”
他這話才真正象一個晴天霹靂,我被一下震驚了:“難道……難道是錢文義?”
錢文義與我從前鋒營時便是好友,這次重整前鋒營,錢文義也是三統領中的第一統領,我一直將他視若股肱,難道他竟會說我要害二太子麼?可是聽路恭行的意思,附和邢鐵風的不會是楊易。
我渾身都發起抖來,想要借喝一杯酒掩飾一下,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顫抖,杯裡的酒也晃個不停。
殺了那麼多人,經歷那麼多戰陣,對於統帥們號稱的“正義”早就不屑一顧,我只相信在戰火中結下的兄弟之情。對於軍人來說,不是兄弟,就是仇人,即使是同一支部隊裡的也一樣。但是現在,連以前我堅信不疑的友誼也象烈日下的冰塊一樣分崩離析,就算現在路恭行說馬上人將我斬首,心中的震驚也不會如此之甚。我喃喃道:“是錢文義?他為什麼這麼做?他該知道我的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