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珏把鑰匙交給黃琦,囑咐道:“事成之後,做你想做的事去吧。”他頓了頓,“回想起來,這麼多年都是你在陪我,多謝。”
黃琦神情不變,彎腰行了一禮:“是。”恭敬依舊,對於黃珏的謝意,他並未直接回答。
黃珏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轉身投入棺中。待蛇身也全都進入棺材,忽聽沈夜道:“等等。”
黃珏轉頭,就聽沈夜道:“烈山部的壽數,是否和他有關?”這句話中的“他”,可以指伏羲,也可以指劉赫。
黃珏一愣,才想起忘了這個至為重要的問題,帶著歉意道:“是。”此時此刻,明知沈夜會發怒,但也沒了隱瞞的必要。
此話一出,沈夜果然臉色難看。
坍圮的流月城早已荒無人煙,劉赫第一世的身體為何能儲存下來,其養分不是別的,正是烈山部人的壽數,亦或者說,是矩木的壽數。
此間墓室上方連著的正是矩木,而矩木與烈山部之間的聯絡,可謂密不可分。即使它快要枯萎,即使,烈山部早已搬至龍兵嶼。
但就像是靈魂之所,透過矩木,墓室的菌根能觸碰到最為隱秘的靈魂所在。否則在劉赫的第一世死後,後幾世便不會想方設法回到此處,並在矩木下方挖建了墓穴。
沈夜臉上帶著嘲諷,亦帶著痛恨。
如果說當初伏羲為防止五色石和矩木等機密外洩,在流月城內外佈下結界這事還可以諒解,到了現在,則變成了一場笑話。
天皇伏羲,和吸血的蟲子有何區別?
黃珏嘆了一口氣:“這事亦不能怪他。”
沈夜眸帶冷光。
黃珏道:“當初神農忽然隕落,眾神剛剛知道天道即將開展的伐神計劃,天界彼時一片混亂。”他頓了頓,“說起來,烈山部信奉的,便是神農吧?”
沈夜冷笑一聲:“那是過去。”
在烈山部晝夜祈禱無效,千辛萬苦來到龍兵嶼後,神農的影響力,早已大不如前。烈山部的付出何其艱辛,收穫的卻是痛苦和神祗的拋棄。許多人提到神農或是伏羲,早已不復當初的敬畏和崇拜。心中藏著的,唯有憤恨——為何不兌現承諾,為何一去不返。
謝衣抓住沈夜的手:“阿夜。”
沈夜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表示自己無事。
黃珏身體中的女子,身為女媧化靈的第一世,許多記憶,比起早已渾渾噩噩被惡念吞噬的劉赫清晰得多。
“這不能怪他,”黃珏道,“你們可知諸神黃昏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正是補天完成之後。”
蒼穹已補,人類脫離了諸神的掌控,以自己的方式繁衍生息。也就在那時,忽然而有神明開始隕落。悄無聲息,無處可尋。
諸神一開始並不重視,天界神仙何其多,幾個無人關注的小神,消失了也就消失了,說不定只是去雲遊了呢?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神農隕落。
神農隕落之後,相繼有大神溘然長逝,神魂俱滅。伏羲將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穩定天界上,但某一天,他發現自己大限之日已到。曾經高不可攀的三皇五帝,天道令他們滅亡,他們竟連抗爭的機會都沒有。
黃珏淡淡地訴說著,沈夜他們聽著,面上無喜無悲。
神農和伏羲還記不記得流月城?他們是否曾為流月城奔走?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烈山部能存活到現在,靠得唯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我只要破解之法。”沈夜不願再追究過去的是是非非,過往如煙,除了添上些惆悵和不甘,還能幹什麼?
黃珏也沒有隱瞞:“毀了我腳下的這具身體就好。”
“你敢!唔……”劉赫一聲怒吼,再一次被蛇尾壓住了腦袋。
沈夜道:“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