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道:“從外攻確實很難攻破,但萬一變從內起,又該如何?”
我的心又是一動,但楊易的話未免太過聳人聽聞,鍾禺谷、鄧滄瀾都是忠勇之士,畢煒雖說不見得如何忠,但他為帝國征戰多年,現在共和軍也不曾佔到絕對優勢,更何況丁亨利主力被我所圍的訊息他肯定也能聽到,這個時候不會有變化的。我道:“也不必太過多慮了,豈會有事。”
楊易臉上的憂色卻絲毫未解,他小聲道:“楚帥,我們為了引共和軍入伏,一直不與外界通訊息,末將覺得還是儘快派細作去探明東平東陽二城現實為好。”
丁亨利講那個故事,楊易在一邊定也聽到了。我笑了笑,道:“即使那支共和軍從東平轉道過來,也需十餘日才能抵達。楊兄,你覺得丁亨利還能堅持十餘日麼?”其實東平城有鍾禺谷鎮守,還有水軍團助攻。水軍團有螺舟施放水雷,可以說是無敵,就算共和軍能破了東平城,定也渡不過江去。
楊易仍然憂心忡忡地道:“看起來丁亨利有恃無恐,他到底倚仗的是什麼?楚帥,夜長夢多,末將還是覺得及早進攻為上策。”
我沉思了一下,道:“另幾位統領的意思呢?”
“他們與我想的差不多。楚帥,犧牲再所難免,你想要不戰屈人之兵,現在已不可能了。眼下以雷霆手段震懾敵軍,才是避免更大傷亡的最好手段。”
現在帝國今非昔比,實際控制疆域越來越小,國庫也因為連年征戰而越發空虛。現在,我背後已經不再有一個巨大的力量支援,所以只能靠地軍團本身的實力去震懾敵人。楊易這一點說得沒錯,只是這樣一來,殺傷越來越大,我們自己的傷亡也越來越大。我越想越是茫然,現在這種情形,與我的信念離得更遠了。我一直堅信,軍隊的存在,殺戮不是目的,為的是消滅戰爭。可是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哪裡是消滅戰爭,而是在挑起戰火了。
也許,真要和丁亨利所說的那樣識時務為俊傑,投靠共和軍,才能達成我的理想吧。可是我又無法讓自己相信,這樣並不是見風使舵。共和軍所說的雖然與我的信念更接近,但共和軍的虛偽也令我心寒。郡主當初對我說過,並非只有共和制才能做到以人為尚,以人為本。帝君雖然不是個理想中的明君,但他至少也在努力往這條路上走,現在帝都附近的帝國實際控制區已經做得相當好了。當帝國重新和平,假以時日,我堅信帝國會煥然一新的。
我敲了敲椅子的靠手,道:“好吧,餓他們三天。三天後,發動總攻,不必留情。”
被封死在墜星原的共和軍士兵固然唯有一死,但他們的死卻可以換來和平,他們的死也是值得的。我在心裡這樣想著,但仍然痛苦之極。七萬共和軍,雖然被圍入絕地,但我們想要徹底擊潰他們,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以殺戮樹立起威嚴,終究會在殺戮中失去。當初的武侯大概到了臨死才悟出這個道理吧,可是我即使早就知道,仍然一步步地重複著武侯的腳印。
雖然我說三天後總攻,結果當天夜間丁亨利果然就發動了一次突圍。只是他所處的地形太過不利了,他們雖然擁有比我們更強大的火器,但帝國軍全在死角里,他們從裡面根本打不中我們。而他們一旦突出對馬山與屏風山之間的山谷,就立刻遭到五德營的迎頭痛擊。我們的火炮威力固然不及他們,可是佔據了有利地形後,發揮出來的實際威力遠遠比他們大得多。後半夜開始的戰鬥,到凌晨天放亮時結束,共和軍在谷口留下了兩三千具死屍,鮮血也流得遍地都是。
小王子一直站在我身邊。看著遍地屍體,他的臉極是難看。當共和軍終於放棄了突圍,重新退回墜星原時,他突然扭過臉,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小王子從軍時間已經不短,死人也見得多了,比這更血腥的場景他不知看過了多少,但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