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那是看門的老吳向他打招呼。鄭司楚皺了皺眉頭,道:“老吳,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現在沒有少爺這個稱謂,你又忘了麼?”
“是,是,該叫你小鄭,少爺。”老吳臉上掛著笑意,象是故意一樣地說著。
鄭司楚嘆了口氣。少爺就少爺吧,雖然這個稱呼自從共和國建立以來就已經廢止了,同時廢止的還有“老爺”、“小姐”、“大人”之類的同類尊稱。因為共和國以民為本,人人平等,從法律上來說,不論是大統制還是在街上要飯的叫花子,享有同樣的權利,當然也不能有人為的階級之分。可是象老吳這樣從舊帝國出來的人,卻仍然保留著十幾年前的稱謂。何況,鄭司楚自己也不相信被尊為國父的大統制和一個要飯的乞丐是平等的。
帝國,是怎麼樣的?
有時鄭司楚也這樣想過。帝國被推翻那年,他剛開始上學,也剛加入童軍團,可是對這個橫亙在歷史中,綿延數百年的龐然大物,他總是知之不詳。從學校的教材中看,帝國是一個腐朽的、墮落的皇朝,為帝國賣命的都是些卑鄙無恥的小人,人民在帝國統治下生不如死,掙扎在死亡線上,幸虧有了共和國,一舉推翻這樣的腐敗統治,才給全國上下的黎民百姓一條生路。的確,書上就是這麼說的,他也是這麼信的。可是,他記憶中的那些帝國官吏,卻並不象書上說的那樣獐頭鼠目,一樣也有氣宇軒昂、英武俊朗的人物,和共和國的官員一樣,並不是制度墮落,就全都卑劣了。
帝國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個問題是他在軍校時上一門《共和國發展史》時第一次開始思考的。在那本書裡,共和國從初起,到壯大,再到得勢,寫得很是詳細,其中最為詳盡的是抗擊蛇人的七年。然而,他發現那本書卻隻字未提那七年裡依然存在的帝國和共和國的關係,似乎,帝國已經成為一個幻影,就此不存在了。他也問過老師,但老師卻以“書上說得很明白”來回答。
這只是一個搪塞。鄭司楚明白,老師並不想讓自己知道,儘管帝國的滅亡至今僅僅短短十二年而已。但他知道一定可以明白真相的,畢竟時間僅僅過去了十二年,有太多的當事還活在世上。
他走到老吳住的門房裡,道:“老吳,你住得慣麼?”
老吳笑道:“慣,慣,老爺……啊,鄭先生真和氣,老頭子要說住不慣,那真是良心都沒了。”
鄭司楚淡淡笑了笑。父親作為共和軍的高階官員,一直對這些工友十分和氣,這也讓他感到自豪。只是今天他並不是想來聽老吳給父親歌功頌德的。
“老吳,你今年幾歲了?”
“我啊,都六十二了。”老吳一說到年紀,馬上就來勁了。“身子還好得很,一頓能吃兩碗飯。”
“那好啊。對了,你跟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做什麼?”
這已經是個小圈套了。鄭司楚說出這句話時,心中有些微微地顫動。共和國明令不得再提十幾年前的帝國,而且將霧雲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改了名,似乎這樣就可以將帝國永遠埋葬。但鄭司楚知道,在老吳他們的腦子裡,依然還保留著帝國的影子。
“那時啊,我能做什麼?好幾十年了,那時我家裡窮,我也只有去扛包賺錢。那時苦啊,做死做活,一年也吃不上幾口飽飯。”
這些話也都是老生常談,不過也應該距事實不遠。鄭司楚聽老人們說過,帝國時貧富相差極大,霧雲城的乞丐比現在多得多了。他道:“你還記得那時的事啊?那時都活不下去了麼?”
“我記得可都是真真的呢。說人人活不下去那也是假話,不過,那時當兵的哪有現在的兵好,一個個凶神惡煞也似,兇極了,也就是那大帥的兵還和氣。”
鄭司楚皺了皺眉:“大帥?”